“那个你第一辆车上的姑娘,还在吗?”
“那个帮你把着方向盘教你开车的少年,还在吗?”
他是我认识的男生里水果削得最好和车开得最好的,刚好符合我对男朋友的浪漫幻想里最务实的两个要求。而我作为超有方向感的GPS女朋友,一直没有问过他是不是也符合了他对女朋友的所有要求呢。
夏天的时候,他载着我在上海F1赛场的高速跑道上为一个业余的纯兴趣的不正规的比赛预热,我兴奋地刚系好安全带,车就飞了出去。什么引擎轰鸣马达呼啸,全部都听不见,我只是不顾被晃得颠来倒去的身体尽量僵硬地把头往他的方向靠过去,想从他的视角看看前面急速逶迤迂回的跑道,以至于车一下场我就踢开车门飞奔出来一路华丽地边走边吐,内心却觉得是一件光荣和幸福的事。
然后,我很快就恢复了元气。我们欢天喜地意气风发地从嘉定出发开去中山公园,在上海的外环线内环线上兜来转去上上下下地完成了一趟完美的高架桥一日游。不记得我们那会儿为什么没有带车载导航,翻遍整台车只找到一本《上海市交通地图》。我把它展开盖在身上挡住迎面照进来的太阳,MUSIC RADIO从华语TOP 10播到怀旧金曲又播到全球流行音乐榜。他开一段路就拐进临时停车道上停一停,拉过地图摆正先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地念一遍,照着标识图例比划来比划去,看过之后就把它盖回我身上,胸有成竹地掉了个头。
我懒懒地把地图拉好盖住身上太阳照到的地方,抬眼看了看前面几个小时前经过的路。
“不如跳车吧。”
“那我先给你普及一下安全跳车的正确姿势。”
“说最关键的一点吧。”
“勇敢!”
发现他真的毫无方向感的时候,反倒让我有一些小确幸。在城市里开车,我凭着直觉胡乱地指路,可就算走错他也不会发觉。吵架生气的时候,我缄口不说话,他开过整条马路弯进林荫路,来来回回兜圈,怎么都找不到我住的小区大门。他也不着急不生气,不紧不慢地兜着圈子像是饭后散步。“你看那棵树长得奇怪伐!”“这条路好像有点熟悉诶……”“前面那个是不是凉亭?”。雨下得大起来,他就把车停在广场的小角落里,调低椅被,半躺下来。我默默地把椅背调成和他一样的斜度,一起安静地看着倾泻下来的雨砸在车前挡风玻璃上迅猛地绽开成一朵花的摸样,外面绿的树红的花,氤氲一片。
后来的我们,仿佛一直在他载着我去各个远方的路上。不管他在高速公路上开到180码还是200,我都可以安心地一路睡得七倒八歪,流一下巴和衣襟的口水。他把右手伸过来拧一拧我的脸,又嫌弃地把蹭到的口水擦在我的手上。我睡醒了就坐直起身,左手盖在他的右手背上,看飞扑过来的昆虫黏在玻璃上,减速进服务区的车打起双跳,巨大的货车后面荧光闪闪的牌照。在那些我们几乎肩并着肩并排看过的风景里,我最邋遢的模样,最臭的脾气,和最伤心的哭声,看不见风和看得见的天空,不需要转头,也记得清对方的模样。
可是总是迷路的他,却从不迷惑,知道路走到了尽头,就应该马上180°甩尾掉头。分手之后,我考了驾照,在新加坡的十元店里买下货架上所有的削皮刀。而现在对他的纪念,也就是这样一遍一遍地从曾经住过的小区门口绕过整个高教园区,再看一看那些迎面而来的风景,转过头来仿佛还看到坐在旁边的那个直直看着前方气呼呼不说话的自己。
并排向前看的爱情——致最没方向感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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