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小时候也这样跟我妈说过，
我说：妈，你在后面跟着我，一直要跟着。
那时的我肯定没有想到，二十年后的我也被一个小丫头这样说。
但我很开心，很幸福。
她说：我永远都当火车头，你永远都是火车尾好吗？我说：好。
丫头十一个月我弯腰在她后面夹着她学走路。她走几步兴奋的乱跺脚，时而腾空，时而跳跃，或是俯冲，又或是急刹。
玩够了回头看看我，留着哈喇子，露出四颗老头牙：巴巴巴巴巴巴巴……
我想她一定是想说妈妈会抓我的对吗？答案是的。
一岁一个月能走一点点了，去蛋糕房买面包的时候，在店门口摔了一下，门口的空地是六边形镂空砖，一个小坡，走不上去，摔的右侧脑门蛋黄那么大的包。
一定很疼吧，我也很疼。
她回头看着我：妈妈！哇……！！！
眼泪打了个转，我忍住了，好想给她揉揉，伸了手又缩回去，又伸又缩，我坐在地上，右手搂住她，左手就那么腾空着，不知道怎么办，使劲对着伤口吹了两下，又怕口水吹在她眼睛上，又轻轻的吹，一下一下如羽毛一样吹在脑袋上，我就那么近距离看着那个包一点点变大，然后停留在那里，然后变青，又红紫，又变黑……
她一定是抱怨我只记得和阿姨说话，没有保护她吧。
她说：我永远都当火车头，你永远都是火车尾好吗？我说：好。
两岁的时候我去上班，下班的时候看着她在奶奶如老鹰般的身姿下摇摇晃晃的踮着脚跑，她开心的小跑着，路遇一颗小石子，捡起来给奶奶收起来，奶奶装进了那个红色小挎包里，拉上拉链，继续张开翅膀在后面跟着。又遇到一只蚂蚁，蹲下看蚂蚁，肚子肉肉多，蹲久了不舒服，拉着奶奶说：宝宝坐坐。奶奶拿出一张附近超市打折的宣传纸铺在地上，用手反复抹拭几遍，看似是怕有土，实则是想摸摸纸的下面有没有小石子。蚂蚁爬走了，抓着奶奶手一抬屁股，又跑了。
那时她一定非常信赖奶奶，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跑走了，奶奶一定会跟着的，一定会的！
她说：我永远都当火车头，你永远都是火车尾好吗？我说：好。
快三岁了，提前送去幼儿园了，在学校门口，我抱抱她，说妈妈爱你呦，你乖乖的，下午妈妈来接你。她哭着说不要不要，宝宝要回家，不上幼幼园~ 老师把她抱走了，搂着老师的脖子，回头看着我哭。每天早上幼儿园门口一个个都是撕心裂肺的分别。
我不知道老师抱上去以后怎么处理的她的哭闹，是吓唬，还是温柔以待，还是不管不顾把她放在一边。
我第一次看不到她的背影，看到的是那梨花雨。
后来转了一个新的幼儿园，老师不会把她放在一边不管，不会任由她哭，新幼儿园里，老师和小朋友是平等的，老师懂知识，所以小朋友要听。她开心的去了，不舍的回来了，我又看到了她的背影。
她背着玫红色的小书包，是带一双亮皮翅膀的书包，穿着碎花小球鞋，凯蒂猫的外套，走到校门口，几乎所有老师都弯腰跟她说早上好。她两个小手重叠放在胸前跟老师鞠躬说早上好。然后走到校医面前张嘴检查，然后由辅导老师带着去找队伍排队上楼进教室，老师不说跟我再见都不回头的。
哎，不回头就算了，她开心就好。
她说：我永远都当火车头，你永远都是火车尾好吗？我说：好。
去年秋天家人都去了北京，她在这边上学，我照顾她。天冷了，回家我说开空调暖和一下吗？她说别开了，老师说会得空调病的。真难得夏天的话快冬天了还记得。
我们早上吃完早饭，带着她下楼买菜，回家的路上，她走在前面，编的一个粗粗的蜈蚣辫，毛呢外套后面有个小帽子，帽子太小了，充其量就是个装饰，没法带。帽子上一个小毛球，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她无聊的踢着路边的石子，我却已经无法揣测她的心思，只能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宠物狗别猛地窜出来。
她说：我永远都当火车头，你永远都是火车尾好吗？我说：好。
她说要去公园捞鱼。我带着水壶拿着网，穿了一双平底带珍珠样纽扣的拖鞋，为的是一会下池塘方便。她拿着泡泡水和水桶，欢快的跑着，马尾辫一甩一甩，亲子装的裙子，穿在她身上看上去特别可爱。而我穿着特别像个装嫩的老阿姨，而她却说好看，妈妈最好看。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对我说着她的想法还有幼儿园的“奇闻异事”。
我自恋的在想：她一定把我当成了最可靠的朋友吧，要不怎么说了这么多小秘密。然后她讲完了就说一句：要是我有个哥哥，我就不会跟你讲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问为什么。她说：哥哥是不会让妹妹受伤的不是吗。
所以她的意思在学校受伤了？她有没有和谁打架？谁的错呢？老师怎么处理的？学校来了男老师了吗？……各种脑补。
后来才知道，她自言自语的这个毛病是没救了，没话说就会胡言乱语。而我却一次又一次的陪着她胡思乱想。
她说：我永远都当火车头，你永远都是火车尾好吗？我说：好。
脱了棉衣，晚上很凉爽。晚饭后带她出去遛弯，她说好累。我鼓励她坚持一下，再走到前面的小路口我们休息一下。小脚丫已经抬不动了，我在前面踮着脚假装小跑继续鼓励她。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我看的出来已经很累了，但春天不出门加强锻炼的话就容易过敏，有点风就容易感冒。只见她的双肩向前弓着，耸着肩，双手无力的下垂着。我给她水杯，喝了几口水坚持到小路口，我们坐下休息了一会。
她跟我聊了一会论跑步的不重要性。说实话，她真的很会绕弯子了，我已经要讲不过她了，只能拿身份压住她。过了小路口又走了一段就拐弯了，直行就可以回到住的小区，人行道道最边上是用黄色的正方形的砖拼成了一条很亮眼的线，那种地砖上有一条条的突出杠，她说这个是铁轨，然后她当火车头，我来当火车尾，我脖子上挂的水壶是火车箱，水壶上的小猪是乘客。然后一辆别样的火车出发了，走在小路口的时候会“呜呜~”的停车，然后确认安全再“滴滴~”的鸣笛通过。
她不再说累。隔一会就回头拍拍水壶上的小猪说：火车头没有油了，快加油啊！然后我打开盖子，猛吸几口水。继续前行。
她知道我会在后面跟着，她一边走一边说话，从不回头，因为她说我要是跟丢了就回不了家了，她是小朋友，没有办法出门找我。
她说：我永远都当火车头，你永远都是火车尾好吗？我说：好。
有时候我穿了高跟鞋陪她出去，确实走不快，跟她的机能鞋也没法比，她总是喊着妈妈快点快点……
孩子，我会一直在你身后，你一回头我都在的。
我们一起加油，携手前行，你走慢点，我再努把劲儿，我保证：永不掉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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