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你早上起来给我回个消息,我有话对你说。
早晨五点起床,手机一直在震动,一看,老妈来消息了。还有十几个未接电话,是昨晚的。
唉~这几天连连熬夜,昨天好不容易早睡一回,看来有状况了。
妈妈,我醒了,啥事啊?
我们语音。
刚看到简短的一句回复,手机“嗡嗡嗡”地响了起来。我赶紧跑到宿舍外头,免得打扰了舍友的美梦。
“妈妈,怎么了?我昨晚休息得早,你十一点来消息的时候睡着了。”我说,态度诚恳语气温婉,隔着手机十万八千里也能听出来我摇着尾巴不要脸的讨好口吻。
“那你现在接电话这么慢,别睁眼说瞎话哄我。”
“哪敢,我出了宿舍房间到楼梯口接电话呢。”我压低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
“你哥今天订婚,你爸竟然没有准备红包,也不去取钱,你弟上学吃饭的钱也没有,让那个老的去取钱不肯,让小的去取钱说是没试过不会,你说气不气人!气不气人!我这大早就要上班,下午还要回来给人家订婚的做帮工,哪里有时间。你给你弟说说,让他去取钱,他就在我旁边。”
“我。。。。。。”
“你去不去,你姐就在电话里。你就说吧,取了钱是给你用的呀。你说你回家就跟个大爷似的往床上一躺就等吃饭,你现在胖的脖子根都看不见了。我伺候完了老的伺候小的,累得满眼冒金星,头发都掉光了,没掉的都白了!你们就不能体谅我一下啊,去不去?”老妈越说越委屈,声音也扭曲起来。
就听着形势不太好,我赶紧打圆场:“他去的他去的。”
没想到这会儿老爸貌似进门了,没有一丁点儿眼力见,就听手机里传来:“你又给女儿打电话,她本来就忙,还在千里之外。”
这一下可好,火上浇油,我赶紧苦笑着声援妈妈:“我不忙,想妈了。”
只可惜我势单力薄人微言轻,老妈那厢根本没听我说话,她画风一转,开始悲切地数落起来:“当年我怀这个大的的时候,生的那天还在地里干活,生的时候痛得死去活来,你做个男的一句好话都不说,你妈因为我生了个姑娘,白了一眼就走,月子里我就开始养蚕了,你一句心疼都不说,你跟你妈撒手掌柜啥都不管还要我伺候,我现在一身毛病不都是怪你们吗?”从头到尾,一气呵成,声嘶力竭。
“啊呀,我去。”老弟终于出声,堵住了老妈接下去的话。
我这边也松一口气,“他去的,你有啥事丢给他们,别生气”。
其实,老妈这番话,这两年没少讲。有一回讲得我烦了,没头没脑地反驳了一句:“妈,你是不是要停经了。”“啊?”她当时愣住了。我好死不死又说了一句:“更年期吧?”
这两句,简直就是把马蜂窝都捅破了。我妈瞬间萎靡下来,一声不发进了房间关上房门,一个人絮叨起来:“.........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我养了个白眼狼.......大的不合意,小的听我说句话都烦,白伺候了那么多年........”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后来竟听出了哭腔。我吓得在门外也哭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也蹲在房门外哭,可能是,那天之前,我从未见我妈妈流过眼泪,也没听过她的哭腔。我就那么守在门外,一直到她冷静下来开门。
自那天起,我再不敢提这话题,我投降。
可是,她更年期症状却越来越明显。
她耳朵越来越不好了,以前她在二楼都能听到楼下有人走过的脚步声,现在搁她眼前跟她讲话她也要再问上两三遍才能明白大致意思,这时候她都会吼我“你说话声音这么小谁听得见”;她忘记东西的时候就会埋怨弟弟,“你是不是把我手机藏起来了,整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玩游戏!”,然后我们帮她在床边,在田埂上,在厨房,在她去过的一个个地方找回来;她有时候会没来由地生气,硬扯有影儿没影儿的事,尤其是牵扯到爸爸的时候,本来不着调地气势汹汹,说着说着就认真起来了,越来越委屈,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最讨厌我们三个在她面前提更年期这茬,在电视上看到或者在小区广告上看到,都要难受很久,当然不是说出来,而是生闷气,一个一个轮流训我们,并且来回。
她晚上一直睡不安稳,一阵一阵地出虚汗,一会儿怪老爸挤得太热一会儿怪老爸抢走被子太冷。有一阵她突发奇想非要跟老爸分床睡,说一身病是要传染的,老爸死活不肯,当着我们的面就腆着老脸抱起她,我们心里都知晓,若是真的分床睡,只怕她每晚都都得泪湿枕头。
我心疼她,可我本就不是会表达的人,有些事就后悔。
我最后悔的,是离家前没给她染红了那一头白发。
那晚她跟我说,女儿,我买了染发膏,你给我染一下,白头发显老。我一看,没听过的野牌子,我知道她想省钱不去理发店,可那也要买个好一点的染发膏呀。
这个不行,以后再染,我说。啥也没解释。我看她怔怔地,可我竟然再没有说话,好歹解释一句。没有,我啥都没做。我都想抽我自己一巴掌,那么多年书都白读了。
今年回去,我想,我一定要用自己挣的钱给她买个好的染发膏,或者带她去理发店做一整天的头发。
她第一次做妈妈,太苦。她生我养我,从一个小姑娘一下子成了老妈子,这么多年总是顾不上自己,唯怕把我捧在手心摔了含在嘴里化了。我不信佛,可我总要求佛,求佛保佑我妈妈健健康康等我养她。我能凭我自己的努力去挣得富贵,可我只能求佛祖求上帝护她健康,和我一起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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