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对人们来说除了恐惧,就剩痛苦了。
当一个清醒的人,坦然地面对生死,那么他该有多勇敢。
长这么大,没想过死、没体验过我所谓的生不如死是不可能的。
第一次印象深刻地觉得没有未来,没有明天是高二那次得了水痘,真得是生不如死的感觉。
委屈,感动。
我是被传染上的,左手边隔一个过道的女生得了水痘,回家待了几天,就来学校上课了,因为是高三学习时间很紧张。
我也没在意,然后晚上睡觉的时候觉得后背很痒,挠了,破了,有水。让室友看,她们说是水痘。第二天,去跟班主任请假,他不批,因为我的成绩一直在下降,他不想耽误我的学习时间,他给我做思想工作,说只要不共有东西,说话带口罩,就不会传染。我信了,在学校待了几天,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个下午的课间休息,我哭了好久,哭湿了一卷早上刚让同学替我买的纸,为此,她特地跑来跟我说,这卷纸可排上用场了。同学们都来劝我,根本没有用,我想请假,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传染给别人,让别人也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
最后,可能是因为那场痛哭,班主任准我三天假。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高热。我不说去医院,我妈也没说让我去,因为她打电话问过我姥姥姥爷,他们说不见风,不吃辛辣的食物,就会自愈。
但,高热真得很难受,等到六七点左右,我妈从工地上回来,我让她带我去附近的小诊所看看。
那个冬天,那是我第一次吊水,用在水痘上了,花了我妈95块钱,那时她一天最多挣七八十。
吊上水后,我妈就回去做饭了,她熬了米汤,来的时候给我买了两个烧饼,具体吃没吃,我忘了,但我记得很清楚,到诊所,我就吐了,在诊所的厕所里吐的一塌糊涂。
第二天,我妈就让我回老家吊水了,因为在县城吊的那个水很贵。
我坐车回去了,我爷爷奶奶开车去接的我,我奶奶还给我拿了一个大衣裹着,说路上有风,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动,但之后就不觉得了。
清淡饮食,以及不情愿地开车带我去吊水,我都感觉自己真得是个累赘,而且家里的小诊所,没有输液加热器,只是把输液管绕在一个装有热水的盐水瓶上,吊进去的水真得是透心凉。吊了三天水,就回学校了。
那段时间知道我怎么过的吗?自从知道得了水痘,前后大概一个星期左右,没洗澡就算了,头发油的自己都没眼看。到了学校发现有个室友也回来了,她请了一周的假。回家像个没事人,尽管她头上还有疤没掉,但照样洗头洗澡。我跟她真是形成鲜明的对比,同学还说我,哭得给要死的似的。真得,我真得觉得生不如死,自己难受不说,还担心会传染给别人,心惊胆战,担惊受怕,但,病毒又怎会理解你。
一个寝室的人,被我传染仨。那时我们住八个人,除了小时候得过水痘的人,无一人幸免,躺着中枪。
有一个人,给我感动最深。她也被我传染了水痘,但她让全寝室的人瞒着我,那几天她老是一放学就回家,没有上晚自习。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家里有事。直到后来都好了,我才知道。
第二次,想去死了一了百了,是因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父母。
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我高考失利引发了他们相恨相杀,还是因为他们的婚姻真得走不下去了?
暑假、过年,是他们吵到动手的高潮时期。
第一次,我哭着对我爸说,滚!
我爸当时疯了,不停地说,你管,然后叫着我的名字。
第二次,我愤怒地对我爸说,不能过,就离婚吧,我跟我妈,我弟跟你。
我爸,什么也没说,哭了。
那段时间,真得很悲痛,心想可能死了,就不会再继续受这种折磨了,我最不能看、最害怕的就是我妈哭,我怕我妈想不开。我不敢想没了我妈我该怎么活。
那时,对死像是看淡了,一点也不怕,甚至在想要怎么死。
直到我再次被病毒感染,才恐惧,害怕死亡。
又得了一个会传染的疾病,我怕了,慌了。第一反应,去大医院看看。
第二天早上跟我妈一起,去了市第一人民医院,拿了一周的五百多块钱的药,我安慰似的对我妈说,不要因为我花了五百块钱,就心疼的不想吃饭,我现在做兼职挣钱了。可能是我的安慰,我妈没多说什么,就说把药单拿着,回去看看医保报不报销。但最后也没有去问,因为对于开口问人来说,她更倾向于花钱,尽管很心疼。
药没吃完就好了,我妈说,当初就不该拿那么多,她们医生主要就是靠这种潜规则挣钱。我也附和地说,对,拿两盒外涂的药就好了。
这次,对于死亡的恐惧,不是我,是我姥爷。
长期的吸烟史和慢性支气管炎及哮喘,使他得了肺癌。
起初,他给我的感觉是没当会事。尽管他跟着我舅去各个地方的医院查、治,但他还是轻描淡写的跟我说,他算着去医院化疗用掉给我舅的那点钱,就不治了。
现在,吃的不算,不去干活花在医院照看他的时间不算,光在医院治疗就早已花去他当初给我舅的钱。
一周前,从医院接回家,在家吸着氧气,现在大概是第三罐。今天早上给我妈发语音,得知,她一直在我外婆家住着。
我问她住哪?
她说打地铺,我只叫她点上蚊香,叫她回家是不可能的。
我问她,姥爷吃饭了吗?
她说,没有,两天没吃了,就喝点牛奶。
我说,是不能吃饭吗?
她说,是气的不想吃饭。他的钱花完了,你舅不吐口带他去市里看病。他今天问我,可有钱,我说有,他有问我可当家。我说家能不当点吗?
他还是想去看病啊。
大姨和舅已经看到了这病的结局,姥爷的病情已经很重了,就是去医院也是插管吸氧,因为他的肺功能只剩1/3了。
气促、腹胀、咳嗽,是他目前的状况,准确地说,是带着上述症状趴在床上用鼻子吸着氧。
我跟我妈视频通话,镜头转向他时,跟那天我在医院看到他比,唯一多的一种情绪就是焦急。
我让他多吃饭,他不耐烦地说,嫌吵,嗯了两声就不想说活了。
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个人的心理问题。由此可见心理护理,不仅是医护工作者要研究的一门学问,更是家属也要会的技能。
姥爷现在的心理问题是,觉得自己的儿女都不愿意花钱救自己,可他根本就不了解他的病情,他只想活着。哪怕只有1/3的肺功能,哪怕只是吊抗炎药及葡萄糖水,他也想在医院待着。舅舅大姨老妈她们都没有告诉姥爷他的病情,所以现在都在左右为难。
带去医院插管吸氧,在医院耗着,而且姥爷的身体适不适合插管还是个问题。钱呢?说来也真是可悲,竟是最根本的问题,每个人都不富裕,而且都知道是无果的砸钱。最要折磨人的就是这种无果的救治,钱花了,人在还好,可是……
所以,谁不左右为难呢?痛苦的怎可能是病人一个呢?
在死亡面前,人的本能是求生,而且求生欲很强。
他忘了当初说的钱不花完,留点给姥姥,可现在呢,就像丢掉了理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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