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前年搬去新家，老家里宽而广的庭院没有了，清而蓝的天空没有了，花开石榴半树，坐在庭院里晒太阳挑逗一只猫的时光也终成为过去，现在是整日闷在房里，不见天空。人们夸赞我家盖起了新的楼房，它的诞生耗尽了我父母前大半辈子的积蓄，咋干了躯干里鲜活的血肉，终见它高大又牢固。在这高大又牢固的房里，我心里却是不免怀念起老家那低矮的房来。

老房子地理得天独厚，临溪靠田而居，占地宽广，除去人住的平房，还有供性畜居住的瓦房，庭院，厨房及厨房后面空出的一小块闲地，厨房房顶上搭有金黄色竹子的葡萄架，延伸出来，葡萄藤像错乱延伸的血管，盘踞满房顶的每一个角落，一到春天，葡萄藤开始吐芽焕发新绿，八九月份的时候，成串的葡萄成熟，在清早的晨里凝结一颗颗饱满的水珠，晶莹剔透，勾人食欲。

到了厨房的后面，原是一块闲余下来的空地，十来年间，已是被我三兄妹修整了一番，栽种各色的花草以及种种果树，最终成活下来的只有两珠葡萄树与一棵石榴树，至于花草，就丰富得多，但凡在野外，田间，山上遇见的奇花异草，都曾被我与我的弟弟不惜汗水把它们移栽过来，石榴树现今已是高过房顶，张开臂膀像这块空地上的国王。离石榴树干两米多远处的地方是一个一米多深一米来宽的圆坑，连接圆坑的还有几条错乱纵横的小浅沟，浅沟上盖住木板与废弃的瓷砖，围绕整个石榴树，坑与浅沟里常年积水，坑的四周用水泥砖围住，又种上些太阳花，仙人掌，坑里放养些闲暇时去江河里捉来的螃蟹，小龙虾，黄鳝，泥鳅，田螺以及各类小鱼，后来更是吸引了不少的田鸡与鸟类过来定居，构成了我的家园里最具梦幻色彩的后花园。

夕阳斜下，我喜欢坐在围绕庭院的围墙上，看前方的田野与溪流，看阳光里静穆的时光，看自种的花草树木怡然自得。炊烟从烟囱里出来，散步在蓝色的天空，又低下头去挑逗圆坑里忍不住寂寞冒出头来的几只小鱼。一只猫咪从石榴树上踱步下来，我的妹妹拿了稻草晒在阳光里招呼它过来进行挑逗。这是怎样的平常的迷念的时光。

喜欢老家，自然不是喜欢它的老旧与破败，它的存在，是属于农村的真实。安静老旧的瓦房子，上了年纪的柴垛，安静的灶，冒烟的囱，宽坦的庭院，房檐上斜飞的燕子。这都已是成为不可消无融入血脉的一部分，有了它们，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乡土房子。

搬去的新家，是依着城市里楼房的模样而建，坐落在四周都是高的房子的狭窄的地带，望眼不见绿的田野，抬头不见蓝的天空。我深感失落。现在父母是抱怨我们整天呆在房间里而不出来了，这实在不是我们的罪过啊。

乡人啊，为什么非要羡慕高楼与大夏，都市与繁华呢？乡村自应有乡村房子应有的模样，乡村自有乡村舒适的生活方式，艺术就在这里产生啊。不要徒把城市里的那套搬来，徒添烦恼，弄得乡村不像乡村，房子与乡土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