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婆

    2009年春未夏初，经朋友介绍，我在广东东莞的一个叫青石桥村的小地方盘了一个小卖部。小店铺不大，但位置不错，在路口拐角处，离店不远的就是一个老石拱桥—青石桥。

      青石桥村虽然小，然而地理位置优越，所以也吸引了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外来务工人员和小生意人在这里谋生。因此小卖部转手下来的两个月，生意还算可以，特别是像我这种低学历又没其他工作经验的人来说，一个月纯收入三、四千块，觉得也甚是满足了。唯一令我懊恼的是一个长年盘踞在村里的专门以拾荒为生的糟老太婆，其实说她老，年纪也不大，大约50左右岁的样子，矮矮胖胖的，这里的人背后都叫她＂肥婆＂，当然也很少人和她谈话，因为谁也听不懂她语速极快的大嗓门方言，肥婆整天穿着松松垮垮的像睡衣一样的破旧碎花大裤衩，扭着大屁股在这条街上转悠，看到哪个店门口或是街上有人刚丢下一个汽饮料罐什么的，她就会手脚麻利的赶上前去，在某些店主的白眼和训斥声中手法娴熟的用一只手抛进背在身后的大麻袋里，最令人生厌的是她隔几分钟就会习惯性的从喉咙里挤出＂咳⋯咳⋯＂的声音，然后＂吥＂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口恶心的浓痰，然后旁若无人的继续晃悠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嘴里还不停的念念叨叨一些谁也听不懂的方言。

      当然，这不是她让我特别讨厌的地方，毕竟谁也沒空去理会她这么一个浪迹街头的糟老太婆，最让我憋火的是某一个傍晚，我正准备去收拾几个小哥在我店门口的小餐桌上喝完啤酒后留下的几个空瓶子，没等到我走到门口，肥婆就已经手脚麻利的把几个瓶子装进她的麻袋里了，我上前尽量客气地对她说：＂阿姨，这个瓶子你可不能拿走，客人在我这喝酒我可是花了钱的！＂请原谅我小家子气，几个瓶子其实也卖不了几毛钱，但是做小生意的就是这么斤斤计较，分厘必争。更可气的是肥婆就像往常一样，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的，看都不看我一眼，背上麻袋就走，没走几步又习惯性的＂吥＂的一声，吐了一口令人作呕的痰，继而扬长而去，让我无可奈何又敢怒不敢言！只好下次早点来收拾桌面，免得让她先下手。

      肥婆的泼辣和凶悍在青石桥村是出了名的，整个村就她一人在拾荒，算得上是这个村的拾荒皇帝了。就算是那些回收费品的大叔大爷来青石桥村做生意那都得安分守纪，收可以，但是街上的废品别乱捡！记得有一次一个刚到这里收废品的大叔在街上捡了两个矿泉水瓶被肥婆撞见了，肥婆上去直接就在大叔的三轮车上抢下四五个空瓶来，还骂骂咧咧不依不挠，大叔气红了老脸骂不过肥婆，下来推了肥婆一下，没想到肥婆放下大麻袋冲上去就和大叔撕扯在一起，当然可能是这位倒霉的大叔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气呼呼的用大手一挥，由于用力过猛，肥婆宽松的大花上衣被扯拦了，露出了半个大奶，然而肥婆却视若无睹地继续撕扯大叔，几个过往路人也过来劝说大叔赶紧离开，大叔这才气急败坏的踩着三轮车离去了！

      然而肥婆如此泼辣，我却很少听到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估计是谁也不想费口舌去讨论这么一个惹人讨的糟老太婆吧！

      一天中午，我和往常一样坐在收银台里的椅子上打盹，迷迷糊糊的又听见肥婆的大嗓门在烈日当空的大街上回荡，隐隐约约的能听见她在叫嚷着抓小偷之类的话⋯。＂这种人谁还会偷她的，估计又是那个新来的拾荒者在她的地盘上捡垃圾吧！＂我心中冷笑，接着又眯上眼悠闲地继续打盹。＂哎⋯＂一声刺耳的沙哑声忽然轰的一下炸进了我的耳膜，我惊的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看正是那个我唯恐避之不及的死肥婆，此时的她一脸通红，气喘吁吁，黜黑的左脸颊还带着一道像是被指甲抓破的伤口，我顿时火冒三丈，正准备训斥她一下，好你个肥婆，撒野竞撒到家里来了，正当我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肥婆从手中拿出一个手机放在柜台上，那不是我的手机吗！我一下子全明白了：刚才我打盹的时候有人顺走了我的手机，是肥婆帮我抓小偷去了！我一下子又羞愧又感激，赶紧从冰箱里拿出2瓶最贵的水塞进肥婆的手中，接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块钱一并塞入她的手中，以示感激不尽之情，要知道这手机是我前几天花了三千多块刚买的。这时候我感觉肥婆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可爱的人，但是肥婆见我拿钱给她倒是愣了一下，马上把钱还给了我，这下我倒愣住了，但是没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拧开了一瓶我给她的水喝了一大口，另外一瓶水直接夹在腋窝底下，又像平时一样神神叨叨的碎碎念大步的走了出去，脸上似乎带有从未见过的笑容，只留下一个肥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没多久又听见她＂咳⋯咳⋯＂＂吥＂的一声！

    从这次以后，在我心中肥婆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也不讨厌她在我店周围晃荡了，有时远远看见她过来，我还故意留几个空罐子什么的放在角落，当然她也会毫不客气地收进她的麻袋里，甚至有时候我还很希望她可以在我店周围转转，有她这么一个拾荒皇帝守护，小偷小摸也难以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