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儿女

江建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出狱三个多月了，头发也长起来了。这几天他试着去找工作，他不知道自己想干啥，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啥。以前都是跟着大哥混，大哥安排抄家就去抄家，大哥安排打人就去打人。终于一不小心出了人命，大哥没事人一样，其他几个人争着“立功”，只有他最讲义气，最后就属他判得重。

好在他年轻，出狱时也不过三十几岁，正当壮年。可是他不想卖力气讨生活，他讨厌像父亲一样一身臭汗地回家。父亲没什么手艺，苦了一辈子，在工地上做着最脏最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江建经过这几年的教训，又看着头发花白的父亲，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决定好好找个工作，学个手艺。

县城很小，像江建这种“名人”，走到哪几乎都有人认识，找工作难得很。找了几次被拒绝了几次，江建有些丧气，床也懒得起，饭也懒得吃。爸妈又心疼又无奈，但又不知道怎么劝他，只能先由着他，让他再缓缓，毕竟受了这么多年罪。

那天，江建去买肉。妈给他说小区外面拐角那里有个卖肉的小姑娘，就去她那里买。江建去了，小姑娘是要比他小几岁，但也不算小了。看见江建来了，“小姑娘”先是一愣，马上就热情地招呼道：“建哥，买肉啊？”“嗯，买肉。”“怎么吃呢？”“怎么吃？”“回锅肉，丸子还是肉丝这些？”

江建挠挠头，不知道怎么整。“小姑娘”看他有些为难，忙问：“平时都是怎么吃的？是不是肉丝和丸子多些？”“哦，好像是吧。”“小姑娘”笑笑说：“我看阿姨平时都是买的夹子肉，给你割一斤夹子肉。”江建拿了肉，给过钱准备回家。“小姑娘”又热情地招呼：“下次再来，建哥。”接着就准备给下一位顾客割肉。

江建忽然扭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以前也没来买过肉啊？”“小姑娘”赶忙应道：“我是听阿姨说的，阿姨人好，经常照顾我生意，我们很熟的。”听到是这样，江建点点头就走了。“小姑娘”又抬头多看了两眼他的背影。

“小姑娘”名叫刘蓉，在这里摆摊买肉有三年多时间了，她的肉品质好，人也热情，笑容经常挂在脸上，嘴也甜，老太太们尤其喜欢买她的肉。

江建回到家就开始埋怨他妈啥都往外说，他妈就问是怎么回事。江建就把经过说了一遍。他妈歪着头想了想说，她是和“小姑娘”挺熟，但是关于江建她没怎么提，儿子吃公家饭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干嘛去提？

那江建就有些不明白了，她明明就在撒谎嘛。江建脑子不算好使，他想不明白。

第二天他一早就去找“小姑娘”，想问问她怎么回事。刘蓉早上这阵当然很忙，他不方便过去，就先回家了。又等了一会，感觉人少了他才出去。刘蓉见了他，赶紧热情打招呼。江建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知道怎么开口。刘蓉让他先等等，忙完了请他吃饭。

江建更蒙了，怎么还请他吃饭呢？刘蓉利索地处理了今天的肉，收摊。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带他去了一家馆子。刘蓉问江建还记不记得她？江建瞪着眼瞅着她，瞅半天感觉像是有点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感觉有点尴尬。刘蓉也没有难为他，淡淡地笑了笑，给他讲了个故事。

八年前，有个小姑娘从山里到城里打工，她跟着亲戚在饭店端盘子、洗碗、打扫厕所。没多久，小姑娘就适应了城里的生活，慢慢地学会了梳妆打扮。大家才发现，小姑娘是如此漂亮。一天包间里有个黄毛对小姑娘动手动脚的，她惊声尖叫，立马就围过来不少人，老板也来了。黄毛让人把其他食客都撵走，然后把老板喊过来悄悄地商量啥。一边说，一边下流地盯着她看。

没一会，黄毛就要带着她走。她害怕了，又大叫。这是另一个包间出来一个壮小伙。小伙看着喝了不少，骂骂咧咧地问谁在吵，骂黄毛欺负人。黄毛听了很生气，喊人教训教训他。哪曾想小伙是练过的，几下就把三四个人撂倒了。然后追上黄毛把他也放倒在地。

黄毛吃了亏，但记下了他。因为他很少落单，黄毛就趁人少的时候把他们打了一顿。他那边也不是吃素的，于是召集人马又把黄毛打了个措手不及。结果，黄毛被打死了。因为小伙和黄毛有仇，大家就指认小伙打死了人。

江建当然记得。他看着小姑娘，她似乎还有话说。她说，很感激江建，想报答他。这几年攒了点私房钱，然后开始做生意。她一直记着江建，并打听到了他的住址。这三年她就在这里摆摊，等他。江建感动地看着她，轻轻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