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健身房出来,他感到十分累,有些饥饿。夜幕初降,他寻思着该找点吃的。巴黎春天的广场上挤满了跳舞的大妈,他绕过熙攘的人群进入商场,顺着电梯来到负一层美食区。以前每次来这里都是在蒸菜馆吃晚饭,不是因为菜好吃,他家的菜分量少且贵,很多时候还是冷的,只是因为一个人在商场里吃饭,实在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周围满是各种小吃店,但他并没有兴趣,他只想填饱肚子而已。这里新开了几家商铺,他决定换一个口味。放眼望去,在这里想找到适合一个人吃饭的地方,似乎还是一如既往地困难。火锅、烧烤、料理,这些菜都没法一个人吃,而商铺门口招揽客人的服务生都知趣地没有搭理他,他有些沮丧,在周围热闹吵嚷的店里,或三五成群簇拥着,或两人相对而坐,唯有他落单了。想到这,他有些焦虑,紧张,后来甚至有些生气,他突然想,如果他大胆地走进一家热闹的商铺,当服务生习惯性地询问一共几位时,他该用怎样的语气回答“一位”。幸好,在一个转弯后,他发现一个冷清的店铺,里面客人不多,正好有一个空桌,他径直走进去,点了一份铁板海鲜炒面,然后把背包放在沙发椅上,掏出手机准备随便看点什么。刚运动完有些口渴,他抬头发现对面正好是一家冷饮店,于是走过去要了一份加冰的红蜜柠檬茶。重新回到座位上时,炒面已做好,有些烫,他吮吸了一口冰茶。店里没有空调,天花板的通风扇丝毫没有作用,他开始冒热汗,大口地享用着晚餐。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快速地吃饭,不和任何人说话,认真地解决饥饿问题,然后迅速离开。离开小吃铺,他拐进一家杂货店,里面空调很足,可以尽情地凉快一阵。店里陈列了一些新上市的小商品,他一个一个试着,在里面待了很久,最后挑了两件,排队买单出来后,他感觉舒服多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门外的广场舞还在热烈地进行着,他惊讶地发现领舞的人竟然是一个发福的中年大叔,他有些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什么怪事都有。他在附近的共享电动车中,选定了一个电量充足的,发动起来。自从发现了这种电动车,他常利用周末出来兜风。夜风微凉,吹在身上感觉特别舒适,他加快了速度。夜太静了,只有风声和车声,他戴上了蓝牙耳机。音乐响起beyond的《海阔天空》,他调大音量,冲上一个高坡。他最喜欢即将到来的一段长长的下坡,那种突然加速不顾一切往下冲去的力量深深攫住他,周围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去,人影在路灯下迅速拉长缩短再拉长,音乐的鼓点正好打在他的节奏上,风呼呼而过,他快乐地在心里叫了起来,这才是兜风的感觉。从坡上冲下来一路绿灯,在即将转弯的地方,他遇到第一个红灯。那是大城市里常见的立交桥下的大型十字路口,路面很宽,需要两个红绿灯来控制。绿灯亮起,他并没有转弯,反正时间还早,不如换一条路走走。直行没多久,就来到了另一个他曾兜风经过的丁字路口,他有些失望,他以为换条路就会有不一样的风景,却没想到这个地方那么小,之前刻意绕过的路,最后还是没能避开。
骑车时未拍照,图片来自网络他想起有个十年之交的朋友预备在月底结婚,他很想去参加,可是公司太忙,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请假。耳机中响起一首关于兄弟的歌,他感到惭愧极了,这么努力加班工作,却连好朋友的婚礼都不能参加,简直太没用了,他决定回去后立即请假,不管如何一定要参加朋友的婚礼。自己在工作中再怎么重要都没有到非他不可的程度,而在朋友那里自己却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他之前曾对朋友说过可能没有时间,如果现在突然抽身回去,朋友一定会很高兴的,他为这个决定感到自豪。
沿着那条曾经走过的路,快到家时,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抵触,不想回到那个出租屋里,他决定不妨向西再看看。夜晚的公路空阔宁静,两旁的树木枝叶繁茂,盛夏的绿色深浅明暗层层叠叠,在黄色的路灯下甩出一片片的暗影,像是一幅精心绘制的水彩画。偶尔看到几个夜跑的人,有带着耳机汗水湿衣独自慢跑的青年,也有系着头巾步履默契两三结伴的一家人,还有光着膀子穿条短裤油光满面的精壮汉子,也有玩着手机低头漫步精神萎靡的红衣女郎。他在心里纳闷,大晚上他们出来瞎跑什么?但马上他就转而又开始笑自己,大晚上不回家出来闲逛又是为什么。在这些夜跑的人中,是不是也有一个像他一样,不想在每个夜晚都独自呆在屋里的人?他开始观察那些独自跑步人的表情,猜想他们会有什么情绪,但最终并没有什么发现。穿过几个街道,拐过几个弯,他在一个隧道前停下,他在想是不是该回去了,周围几乎看不到车辆行人。隧道一眼看不到出口,而他之前从没有骑车穿过隧道,所以这次他还是想尝试一下。再次启动时,他紧握车把,生怕出什么意外,谨慎地缓慢驶入昏暗的隧道,还好,很快就出来了。不过如此嘛,他掉头再次驶入隧道,开始返程。
回去的时候,他仍然刻意不走老路。在一些看似荒凉的地方,发现竟然藏着一些豪华的别墅,在偏僻的十字路口,却有一个特别扎眼的大酒店。兜兜转转,他又绕过几个小区,有些地方在修路,所以路并不好走。不过转来转去,景色大同小异,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走得太远了,便仔细看了路标,凭着方向感,很快就找到了回去的路。
回到屋,他不情愿地摘下耳机,音乐突然消失,周围一片安静,又是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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