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

      那次逃亡起源于一次交通事故

 

       西进公路是当年采矿留下的，后来矿采完了，人也就走了。这地方又复而荒凉了，但美丽依旧不减，白天还能看到采矿留下的创伤，可一到了晚上，这儿就漂亮极了。暝蓝色的天空，金黄色的月亮，月光在肌肤上倾泻而过，甚是惬意。两侧是一望无垠的牧草，一阵阵春风吹来带着醉人的暖意。可有人欣赏不来，比如刘青。一个月前，刘青的女人被人杀了之后，刘青每天都独自一人开车来这里，喝酒发疯，那晚他喝太多了，先是光着膀子在草原上疯狂奔跑，跑累了然后就开始哭，在这放牧的人听到了都说这里死了人，到现在冤魂还没有散，刘青的女人死的太冤了，据说死的时候舌头都是吐出来的，面容怪可怕的，可到现在还不知道谁是凶手。

       刘青哭累了，通常就驾着他白色的越野车离开。酒精的作用让他飘乎乎的，忘了痛苦，也忘了悲伤。他猛踩油门，越野车呼呼的响起来。当他经过戈壁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闪，接着就是猛烈的撞击。刘青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像是一头失控的猛兽，左右摇摆，最终扎进岩石里停了下来。他慌忙从车里下来，只见有东西躺在路边，起初刘青以为是一只鹿，借着灯光走近一看原来是个人，那个人躺在血泊里，像是死了。刘青戳了戳又拿着手指验气，这人果真死了……刘青冷不丁的从醉酒中醒来。

        “怎么办？怎么办？”刘青跪在沙地上，佝着背，双手插在沙子里面默默念叨着。

        刘青站起来，他似乎想到一个脱身的办法，他把尸体拖到驾驶席上。启动越野车，用石块压着油门，然后在松开刹车的瞬间从车里跳出。越野车猛的向黑夜扑去，遗留下的一串油门声就像黑夜中蝙蝠的尖叫，让人毛骨悚然。在不远处，越野车撞上了一块坚硬的裸岩。那尸体从驾驶室中抛出，在灯光下划出一条优雅的抛物线，破碎的玻璃渣子闪闪发亮，犹如一颗颗蓝色钻石耀的人眼疼。尸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刘青清晰的听到骨头碎的声音，就如同扳断一根枯材似的。刘青把证件放在死者的包里，又拿了死者身上的证件，形色匆匆的离开了。

        从此，刘青死了。

        刘青死后，他有了新的名字，叫做王大海，他代替王大海继续生活。于是王大海开始逃亡，不，应该是流浪。王大海徒步从戈壁滩往西走，往国界的边界走，那里没有熟人，于是不必要担心有人认出。那里没有法律，于是王大海永远就是刘青，而刘青在刚刚死于一场意外。王大海往西走不久，经过一个村子时，一个老瞎子紧紧抓住他的手。

        “年轻人，去哪儿啊？赶路这么急？“瞎子说”你掌相奇特，让我帮你算一卦如何？”

         “不用了，老人家。我正急着要赶着去新疆做玉石生意。”王大海踌躇不安，手心直冒汗，只害怕老瞎子知道了他的秘密说出来。慌张的挣脱老瞎子的手，匆忙离开。

          “赐你一句话：人无善恶，善恶只存在你心里。不知善恶，往西走恐怕是会要你的命”老瞎子昂起头，甩一甩衣服往村口走去。

         可言者有意，听者无心。王大海并没有听老瞎子的话，继续往西边走去。大致过了一个月，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沙子，荒漠。一次，王大海走错了路，本应当往西，可恰好那天阴天，又来了一场沙尘暴，王大海便风不去西南，往国境之南走去，往西不久便是天山，往南那可就是吐鲁番盆地。王大海在沙漠里不知道走了几天，愈是往前走愈是荒凉。荒漠里的绿洲到处寻不见，他所带的干粮和水也所剩不多。王大海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事实也是如此，他越来越疲惫，两只脚不听使唤，头也重的可以。王大海走着走着就趴下了，接着便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当中王大海看见一个拿着弯刀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问着他什么问题。

        “你可曾受过别人的善？”那男子说。

         “受……过……”

        “你既然受过人善，”男子接着说“那你可曾予人以善？”

        “我爱格桑……我把我所有的……善都给了她。我爱……我的妻子，所以我爱所有的女人，我爱……我的儿子，所以我爱所有的小孩。”

        “如你是善人，为何为恶？”

        “没……有。我没有为恶，没有。没……有……”王大海先是激动的与男子争辩，他尝试站起来，但没有成功，不久就呜咽起来。

        “你既然没有为恶，我为何会成为鬼魂？”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被撞死的王大海。男子愤怒的举起弯刀，狠狠的往王大海的左手手指砍去。锥心的痛楚瞬间迸发，王大海大吼起来，那男子竟然突然又不见了。原来是梦境，但痛楚却依旧真实。一条沙地蛇咬在王大海的手上，就像只如一剂强力麻醉剂，王大海的毫无力量，骨头酥酥的，软绵绵躺在沙地上。王大海逐渐的失去意识，先是左手肿疼，慢慢的就没有感觉了。嘴唇就是皲裂的土地，紧接着眼睛开始模糊起来，黄色的沙，蓝色的天，在不远处揉杂在一起，像一个个伪装的很好的流沙，林大海感觉自己正在往里陷。王大海感觉自己要死了。可过了不久，王大海觉得自己还没有死，他依旧感到手臂一阵阵痛楚，嘴唇上咸咸的。天空，沙漠又分明了，王大海还没死。而这个时候，一个十来岁年轻僧人正用力的挤手指，他的血只够给王大海希望，满足不了他的欲望。可王大海尽奇迹般的有了意识，力气也慢慢的恢复了。他跪在沙地上，向这个年轻人磕头。

        “谢谢大师救我，可是我有罪啊”王大海拜倒在年轻僧人的脚下。

        “可曾受戒？”

        “没有”

        “可曾妄言？”

        “没有”

        “可曾邪淫？”

        “也没有。”

        “可曾偷盗、两舌、恶口、绮语、杀生、瞋恚，多贪？”

        “我杀了人啊。”

        “即未受戒，亦无持戒之理。倘若知错，尚能回头。皈依佛门，修身赎罪。随我而去”

        “敢问大师法号？”

        “贫道法号乃释空，万物皆空，难以释道。你我既然有缘，就赐你法号‘慧空’吧，”

        于是王大海便随着释空遁入佛门，专心修起了佛法。

        一日，王大海去布道偶然见得逮捕令，上面写着：犯人王大海，2002年谋杀刘某妻子格桑，已在逃多年，特此通告，希望市民踊跃提供情报。

        刘青莞尔一笑，王大海已经死了，刘青也已经不再是刘青。

        如今多了一个叫做慧空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