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文化的传承,除了文字、音乐、绘画、建筑等等表现形式之外,在一定地域经年流传的节日无疑是另一种意味深长的载体。它将几千年的历史进程浓缩为春节、元宵、清明、端午、七夕、中秋、重阳之类的称谓,冠以不同的习俗,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固定下来,成为约定俗成的文化标志。
而元宵节无疑是这些节日中最为喜庆的一种节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说的便是元宵灯会的盛景。元宵夜的活动有舞龙灯、猜灯谜、耍狮子、踩高跷、唱戏曲、吃汤圆、赏明月,等等,不一而述。龙是我们民族的图腾象征,所以我们言必自称为“龙的传人”。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对龙这样描述:“龙,其形有九,身似蛇,脸似马,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是也。”民俗学家仲富兰认为,中国舞龙的传说来源于金华的灵溪,而灵溪就位于磐安的玉山镇。因此,我们金华的元宵民间舞龙灯历史悠久,底蕴深厚。
乡里村间最常见的龙灯又称“板凳龙”,龙身是由一节一节的木板灯组装而成,舞龙灯时方便龙身扛在肩膀上,舞灯中间休息或者补点灯火时可以放在地下,有木桩脚可以支撑龙身不至放倒;灯箱通常是用竹材制作,以纸糊就,画上人兽虫草之类的图案,灯箱中间装有钉尖方便插上蜡烛;而龙头制作便显得有些复杂,需要更为精湛了得的编扎技艺。舞灯时,前面有锣鼓开路,两杆方灯引导,龙头通常由青年力壮的小伙子顶着,扛龙身则无论男女老幼都可参与,不过因为这也是一项富于挑战与危险的娱乐活动,舞灯时肌肉拉伤、撞倒骨折的意外情况在所难免,所以扛灯者大抵还是一身蛮力的小后生。通常是正月十二、三伊始,结束于正月十七、八,前后大约七、八夜,走街串户,锣鼓号角喧天,火树银花绽放,空气中到处充斥着鞭炮的火药味,看灯的游人挤挤挨挨,来来往往穿梭如织,颇为兴蔚壮观。
元宵节前后,常有地方社戏穿插参演。经常上演的主要有我们浙江广为流传的两大戏剧越剧与婺剧。临时在街头搭就的舞台,演员真刀真枪地唱、转、走、打,很是辛苦。有时就在同一处空地搭建两个台子,两班戏班子同时开场演出,可是喜煞了看戏的乡亲。所谓“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是也。如果说越剧的特点偏向于细腻温婉美,则婺剧呈现的则是一种质朴激越美。因地处金华府地,所以乡间婺剧粉丝者居多一些。由于历史的原因,婺剧集中了高腔、昆腔、乱弹、皮簧(徽戏)四剧种以及滩簧、时调两类曲艺声腔,与当地民间糅合衍变而成,成为一个多声腔剧种,亦被乡人称其为“金华戏”。《三请梨花》、《牡丹对课》、《断桥》、《僧尼会》等一大批曲目为妇幼皆知。著名音乐家滕永然曾说过:“婺剧是中国戏曲音乐的宝库。”梅兰芳先生说:“京剧要寻自己的祖宗,看来还要到婺剧徽戏中去找。”可见婺剧深厚的历史背景。
已故“江南笛王”赵松庭便是自幼受到婺曲的耳濡目染,并根据婺剧曲牌而改编创作了《三五七》、《二凡》、《西皮》等一批竹笛名曲,使得婺剧音乐的魅力更加为海内外朋友所熟悉知晓。而在民间最有影响的当属曲牌《花头台》,也叫做《闹花台》的,最富于江南喜乐的味道,常在婺剧正剧开场前等待的时光里进行,整个剧团的后台都坐上来演奏,由先锋、锣鼓、徽胡、曲笛、吉子、梨花六类乐器进行吹、拉、弹、打,共分六大段,每一段落各有主乐配乐之分,是检验乐队水平的一次集体亮相。而身置其中的场景,是很能让人感受热闹非常的生活味道的,真想让这样的鼓点子声一直在耳边敲拨下去。挂花灯也是民间十分流行的一项习惯。与龙灯制作有所不同,花灯做工要显精致得多,灯箱的彩绘技艺也要高明一些,有红楼、水浒人物,或者梅兰菊竹之类的题材,抑或写上几个字谜让人猜想。富足人家以上好红木做灯架、以水晶做灯箱,乃是珍贵的艺术品,假以时日,便成了可以收藏的家传稀宝了。我们某乡某个农民伯伯制作的灯笼曾被挂到天安门城楼,也是事实。元宵夜,家家户户在阳台屋檐下都挂了一对红灯笼,以前点的是蜡烛,现在却被电灯所代替,倒也省却夜色爬起来续灯火的麻烦。吃过汤圆,看完龙灯与婺剧,走在回家的路上,夜深人静,月斜西山,回望山城,远远近近、高高低低朦胧着的,是深深浅浅的一抹抹红韵,倒也别有一番人间的喜悦。
而元宵的睡梦里,因了这些生花生色的灯与戏,便多了一些浓郁的江南生活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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