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清仪上心头

早有清仪上心头

1眼儿媚

民国十年冬，光璀琉璃的夜上海，极美，也极冷。

缪清仪信手晃着把檀香木扇，不紧不慢踱进朱家大门，闻见管家恭恭敬敬一句：“缪小姐来了”，她也不语，只见她拿香扇掩住了口，媚眼流转一番，也不知香扇下遮掩的红唇可否有勾起，总之这算是回应了。

缪清仪眼儿转啊转，最终落到已落座棋盘前的朱子笙上。

“今日你来晚了。”

“老规矩，多杀一个便是。”缪清仪收了扇向他走去，拂了拂肩上的雪裘，也落了座。

朱子笙把玩着一颗墨棋，抬眸看她，那眼角尽是笑意，那眸子却甚是冷清。

“这次不必杀，你只管待在他身旁便是。”

  缪清仪一挑秀眉：“哦？” 随即又掩住口咯咯咯笑起来：“笙哥，你说什么我照做便是。”

  缪清仪不问他，其实更多的是不敢，她的这位师哥，直接送你归西天才算是慈悲，最怕的，就是让你生不如死。

  黑棋和白棋一脚一脚落着，朱子笙两指夹着                                                         

最后一粒黑棋子，伸长手臂放到缪清仪前，邪魅阴鸷：“是阮明宇。”

随着黑棋的落下，缪清仪的心也咯噔一声，漏了一拍。

 

2初遇宇

她十岁时，逃难来到杭州，亲人走散了，没有落脚处，天降大雨，她穿着破旧的衣衫，一个人躲在小巷里，双臂抱紧自己，绝望又无助地埋头哭泣。她又冷又饿又害怕，雷声甚是恐怖，清仪从未见过这样阴沉沉的雨，像是老天在哭泣，比她还要绝望，那西湖上的小船左右摇晃着，像是顷刻便要散了架。

突然，缪清仪感觉雨好像停了，可周围的声音依旧那样大，她抬头想要探探究竟，一抬头便看见眼前一位站的挺拔笔直的男子，轻轻持着油伞置于她头顶，自己却湿了身子。清仪缓缓抬眸和他对视，只这一眼，便是万劫不复。

那男子眼眸没有冷酷，也没有温情，他向清仪伸出另一只手:“跟我走”。

语气不强硬，也不温和，但对于这一刻的清仪来说，他就是她的救世主。

  他牵着清仪走过巷子，最后到一座宅子前停下，突然看着缪清仪笑出了声：“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缪清仪摇摇头，眨巴着明亮的眼，坚定的说：“哥哥，你是好人，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就被雷声吃了”

“那好，今后你跟随我便是。”

3 七年春

  从那之后，他教她读书写字，带她踏山游水。

她十六岁生辰那晚，她穿着一件欧洲古典宫廷裙，长长的卷发被束起，挽着一身黑色西装的阮明宇走向了大堂，那一年他二十二岁，她十六岁，她第一次萌生了嫁给他的念头。

宴会完毕后缪清仪一蹦一跳跑到阮明宇的书房，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到他面前，双手捧着精致的小脸：“明宇明宇，我是不是特别美。”

阮明宇斜了她一眼，最终视线又回到手中的文件上，轻轻哼笑了一声。

缪清仪就知道他是这幅模样，纵身一跃做到他书桌上，双手撑着红桌，晃悠着两条小腿，道：“哼，你都没看到，那些宾客都看痴了我”

阮明宇听到这句话后，抬眸看她好一会儿后才说：“清儿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说说，刚才的宾客可否有心仪之人。”

阮明宇说完想要摸摸她的头，她精乖地躲过去：“有啊，就是你。”

阮明宇摇头轻笑，甚是宠溺。

    第二日起来，缪清仪寻不到他，管家说他五更时便出去了。

他回来时已是五天后，与往常不同的是，他这次带回一位女子，那女子挽着他，贴在他的臂膀，巧笑倩兮。

缪清仪手里的苹果蓦地掉落，滚到阮明宇的皮鞋前。

阮明宇没低头看，对她说：“清仪，这是你嫂嫂。” 

  说完就轻轻踢开了那颗苹果，带着身旁的女子回了房。

缪清仪那一刻只觉得，天崩地裂。她多像那颗苹果呀，就这样，没有一点防备，阮明宇一脚便把她踢开，七年来，他第一次这样对她。

那时起，缪清仪便高烧不醒，睡了多久她不知道，迷迷糊糊中她觉得有人吻了吻她的额头，她只当那是梦了。

4西窗下

再醒来时她已在上海，身旁坐的是年华易逝但风韵犹存的蓝莲。

只见那女子红唇轻启；“醒了便是，明日起随我练习”

缪清仪不知道她如何是进了锦双里，这个已经没落的组织，那女子是她的师傅，教给她魅惑男人心智法子。

在这里，一共他们三人，蓝莲，缪清仪，朱子笙。

缪清仪偷人心，朱子笙偷人命。

蓝莲和朱子笙对她极好，可缪清仪看他们的眸子里总是带着阴鸷。

缪清仪二十岁那年，蓝莲死了。死前她给了缪清仪一封信，卧在床榻上的蓝莲只剩皮包骨，她把信交给缪清仪时说：“等你见到明宇时再看，阮、明、宇”说完便永久地睡去。

听到他的名字，缪清仪藏了3年的伤口又被揭开，她踏出房门，瓢泼大雨骤起，她蜷缩在窗下的角落里，像十年前那个雨夜一样，寒冷孤寂，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为她撑伞的阮明宇。

5凤楼吟

朱子笙将他关于阮明宇的所知悉数告于缪清仪。

那日凤楼上，她吟一曲《君心移》，眼神始终落在台下的阮明宇，他亦眉头深锁，细细打量她。

一曲终毕，她眼泪决堤，台下的看客仅当她是唱地入情。

听闻他是戎马归来的将帅，调来上海任军官。

听闻他变得愈发寡言少语，神情冷漠。

听闻他，未曾娶妻。

听闻他，一直在寻一位名为清仪的女子。

缪清仪失了仪态，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踉跄着跑回家，翻出那封信：

清仪，直到死我才知道我错的竟是如此离谱。

明宇他没有抛弃你，他只是想要保护你！

你一定不相信吧，明宇是我的儿子，正因为这样，他才不得不以伤害你的方式来保护你，来从我这个恶毒的母亲手里保护你。

其实我曾见过你一面，在你十六岁生辰那日，那时我觉得，只有你，才可以使我锦双里得以传承，便执意要带走你。

明宇知道我带走你会让你做何事，他不从，我并未坚持，但他终究是提防了。

他故意伤你的心使你离开，他想将你送到挚友那里，却不曾我把你劫下了。

明宇知道后便来寻我，我闭门不见，并托给他一句话：“不想让缪清仪死就走吧”

明宇一定恨透了我，你也一定很透了我吧。

看完这封信，缪清仪早已捂着嘴巴蜷缩在角落里，眼泪也早已不受控制。

6阮郎归

缪清仪不知道，在她跑出凤楼的那一刹，有一个人也疯狂地追了出去。

知道门口传来脚步声，缪清仪才偏头望去，只见他一步一步缓缓走来，眼眸里，有欢喜，有沉重，还有爱。

缪清仪看着他身上的军衣随风飘起，像是救世主来给她救赎。

他走过来，轻轻将眼前的人儿揉进怀里，不言一语。

这一次，没有瓢泼大雨，却得到了保护。

乱世里有这样一人肯把你守护，甚喜甚恩。

这些年，她也倦了，朱子笙要如何，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