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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在回县城的路上,一步一回头,挥着手对站在寒风里的外婆说“回去吧,我会来接你参加我的婚礼”。
我流着泪就这样离开了外婆,那是84年的春节。
那个春节是我的人生很重要的选择,在父母的准许下,前往我的老家同县不同乡的准婆婆家过年。
有了这个机会,顺便去看望外婆,那时交通不便,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比现在出国还难。一个乡村到另一个乡村是不通车的,最先进的代步工具是自行车,小驴车、或步行是普遍的。
看望外婆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是有两个画面记忆深刻。
1.
在一个亲戚的指引下,看到了两间不大低矮的泥墙结构的草屋。
想象着从我们家回老家不到二年的外婆模样,想她见到我时是激动还是的惊讶。
外婆一直跟着她的女儿我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回老家是因为外婆生了一场病,年迈的外婆说什么也要回到老家,生怕自己“客”死它乡。
边想边向外婆住处走去,冬天里的农村,一派萧条,没有行人,只听见风吹树枝在哗哗的作响,透过围巾从耳边吹过。
离开沙土铺垫的乡间道路,顺着右手拐进泥土小路,经过一个用枝条围成的菜园,寒冷的冬季把菜园里的土地冻得硬邦邦的,没有一点生机。
我来到了草房前,停下脚步观看了一眼,两扇门是关闭的,没有上锁,打消了我心里怕外婆不在家的疑虑。
习惯性的抬手轻轻的敲了两下,喊道“外婆,外婆”。
我在门外等着外婆的回应,侧耳细听,没有动静,我轻轻的把门推开,随着吱嘎吱嘎的开门声,一缕阳光从门缝中照进了小屋。
抬腿正要跨进屋内,就听有个带着警惕的声音传来“哪个啊?”
就在外婆问话时,我已经进屋,并且回答“外婆是我。”
站在屋子的中间,面对传来声音的方向,在不是很明亮的房间内,用目光寻找着外婆。
只见靠墙角的方向放着一张床,床上的被窝里坐着一位老人,她就是我的外婆。
我欣喜的快步走向床边,见外婆迟缓的挪动身体,我连忙上前揭开被子,扶她坐在床边,弯下身子帮她找鞋。
2.
“乖乖,你怎么来的?你看外婆来的?”对于我的到来外婆兴奋又很意外,她的问话像是自言自语又有点语无伦次,看的出对我的到来感到十分意外。
在从里屋走向堂屋的时候,外婆又问道,“吃饭了吗?”我带点撒娇开心的对外婆说“都快10点了,吃过饭了。”
找了一张破旧矮小的四条腿的凳子送给外婆,外婆没接说“你坐吧!”
只见外婆挪动她的三寸金莲向一个破旧、暗淡无光、没有门的矮柜走去。
我面向里屋坐在阳光照射的地方,仔细打量着这间房屋。
这间屋有十几个平方,人字形结构,梁顶是用圆木、加芦苇捆成的苇把做成,本为一间房,在中间大概是高梁杆吧隔成了二小间。里屋铺了一张床,床的对面墙上开了一个不大的小窗,为了抵挡寒风,窗子被报纸糊成“田”字格。没有家具,只有外婆从我们家带回来的一个柳条编的箱子放在床对面的墙角,显得十分抢眼。
外间有一张吃饭的小方桌,桌上放着碗筷,碗质粗糙还有点歪,进门的墙角处还有一个泥土砌的灶台,前面有些柴草,几个大小不一的盆盆罐罐散落在灶台的另一边。
整个房间显得有点空荡、简陋,土墙上、房顶、隔段上有一层烟熏的浮灰,我的心情由见到外婆时的高兴而转难过,外婆一个人在这好孤单好冷清。
站起身来,眼睛落在外婆的身上,向着外婆走去心疼的问“外婆平时就一个人吗?您还要自己做饭吗?”因为我看到有灶台。
3.
时间隔的太久了,外婆的回话已记不清晰,只记得阳光照在外婆的背上,阳光里的外婆背景,头戴黑色的小园帽,蓝色的棉袄棉裤,棉裤裤脚用绑带扎的整齐利索,脚穿一双黑色标准的三寸金莲棉鞋,看着这熟悉的背景我心中就如这屋子里的暖阳一般。
外婆从柜子里拿出二个鸡蛋,转过身笑咪咪的注视着我说“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荷包蛋”,从她眼神中看到了善良和满足,我站在外婆身边抓着外婆粗糙有点冷的手对她说,“您留着自己吃好补补身子,”又愧疚的对外婆说“我是到男朋友家的,不方便也没给您买点心,给您五块钱,您牙齿不好,留着买点豆腐和馒头吃”,说着从棉袄的外衣口袋里掏出五块钱塞到外婆手里,外婆说“你留着用吧,我不确钱,你妈给我的钱还有,”因为老家吃的是煎饼太筋道,外婆牙不好根本吃不动。
说什么外婆都不要我给的钱,我就说“把钱收下,我就吃荷包蛋”,就样外婆才收下,还说“大孙女最孝顺,以前发了工资就给我发钱,还给买一盒饼干,没白疼你。”如果当时知道外婆的身世,我一定会更孝敬她老人家的。
都说这个世上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也有受不完的人生艰辛,外婆就是这样的人。
看着外婆把你收藏最贵重的食物拿出来做给我吃,心中很矛盾觉得我很幸福又有点于心不忍。
外婆没有用灶锅给我做鸡蛋,而是在灶台的前面用几块半截砖头堆放好,中间留有空隙,砖头已有被烟熏过的痕迹,外婆弄它们时还不停的问“家里都好吧?弟弟妹妹如何啊,你对象是干什么的?”外婆关心的问。
外婆把一个即不是锅也不向盆的物体放在堆好的砖上,从灶台边扯过一把草,点燃后放入空隙中,立刻烟雾弥漫,透过阳光见烟雾冲出门外融入空气中。随着烟雾的漂浮火就烧的很旺,火光映红了外婆的脸庞,虽然生活在落后的农村,但还保持着干净、利索和讲究,看着外婆给我做吃的,就对外婆说“过完春节天暖和了,让我爸来接你,参加我的婚礼,这个地方太冷清生活也不方便,还是到淮阴吧,我们都很想你。”
外婆一边回答我一边把鸡蛋打破入“锅”,不一会就香味满屋,加入一些白沙糖,冬天里吃上外婆给我做的甜丝丝、香喷喷、热乎乎的鸡蛋,这香香甜甜的味道留在唇齿之间。
4.
又坐了一会我说要走了,外婆十分的舍不得,一会看看我,一会拉拉我的手,相聚总要有分别,我对外婆说“外婆我回去了,您多保重”,外婆说“我送你到马路上,”外面寒冷外婆是裹的小脚,走路太慢怕她着凉我说“不用送了”。
说什么外婆都坚持要送我,随手关上门扶着她一步一挪的向乡村沙土路走去。
送别千里总有分离,到了要分别的时刻,我抱着外婆,把脸贴在外婆脸上,任由冰凉的皮肤慢慢的变暖。
看过外婆生活的环境,想要接外婆回到淮阴的想法越发强烈,看着外婆舍不得我的眼神和表情,就对外婆说“天暖一点一定来接您,”外婆也说“好,在不回去,外婆怕没机会了,到时来接我”,我和外婆约定好“一定接她参加我的婚礼,接受外婆的祝福”。
只是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永恒,定格在外婆站在路边向我挥手时,目光停留在我来接她回淮阴的期待中,我没能收到外婆的祝福,葬礼上才知道外婆的身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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