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的计划没能实现,母亲有她的工作,我也要上班,当我问起外婆是否有宝贝时,母亲脸上有一丝让人察觉不到的变化,对往事的无法释然,或是其它,母亲的表情是复杂的,人也如穿越般沉浸在往事中。
我看着母亲喊了一声“妈!”母亲扭过头从往事中回来,见我双眼期待又奇怪的盯着她时,母亲说“有空时慢慢说给你听,一言难尽啊。”母亲语重声长的说。
1.
这是一个没有阳光的礼拜天,到处灰蒙蒙、阴沉沉的,让人提不起精神,午休后的时光,见母亲睡眼朦胧走出房间,我立刻讨好的把装满开水的杯子送到母亲手中,母亲接过杯子,望着杯中往上漂浮的热气,低下头把茶杯靠近嘴边吹了吹,两唇贴着杯口轻轻吸了一口,热乎乎的液体顺着口腔、喉咙、进入体内,刺激着体内器官,让人得到一种满足,立刻来了精神。
母亲知道我的用意,让我和她一起坐下。
在客厅兼餐厅房间里,窗户下有一对军绿色粗舤布自制的双人沙发,这里面的填充物还是外婆生前一点一点亲手所弄。我把茶杯轻轻的放在中间的茶几上,茶几的玻璃下面压着我用毛线做成的漂亮的人头手工像。
待我坐好后见母亲那慈祥而平静的目光看着我说“外婆是有一小瓦罐的金银手饰类的东西,”我听后内心像有一头小鹿撞的一样咚咚咚狂跳不停。有宝贝,而且是一小罐子,心想是不是我也可以拥有宝贝其中的一件饰品呢?哪怕就是看上一眼,我就可以把悬挂着的一颗少女的好奇心放回原处。
母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呼出来无奈的说“俺娘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她的那些宝贝都给我的表姐作陪嫁了。”
我听着双眉紧锁,满脸的不解更有些纳闷,心中在问怎么会给母亲的表姐?而不是给母亲呢?难道母亲不是外婆亲生的?
母亲在沙发里挪动了一下身体,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大概是为了缓和一下心情吧,片刻母亲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说“我的外婆身世很特别,你外婆身世也很特别,妈妈从不说,千万百计保守着是怕影响你爸爸的前途,你们太小不懂得家庭成份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母亲接着说“我的外婆是苏州人,当时富有的外公从苏州把她接进张家,她是外公的第二房太太。掌管家的,是外公的大太太。”
“外公是从江西南昌过来,外公兄弟两人到当地开的【德全堂】药店和诊所。在当时交通不便,完全靠水路的年代,他们一路千辛万苦来到苏北经营药店,他们兄弟的药店诊所在苏北很有名气,两兄弟孩子按大小排列,我就有了五姨,七姨,八姨,十舅。”
母亲说的越多我是越惊讶,这么多的亲戚怎么就能不联系了,这么大的家族怎么就能与世隔绝?
2.
我起身顺手拿起母亲的水杯,走到沙发对面部队配制半新的、深棕色方桌前,拎过一个枣红色带着牡丹花图案的暖水瓶,打开铝制或是别的材料做成的白色外壳,拿掉木头的瓶塞给母亲的杯中加了点热水,从桌子上的塑料茶盘中又拿出一只写上“为人民服务”的带把子瓷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左手拿着母亲的杯子,右手拿着我的杯子,转身走到茶几前放下,又看了母亲一眼,重新坐在沙发中。
水是好东西平时可以解渴、危险时刻能够维持生命、生活小节中会让交流变的更有趣,喝上一口还可以稳定情绪,我也端起杯子喝上一口,并不是因为渴,只是当作一个道具,把杯子留在手中转动,用迫不及待的目光看着母亲。
母亲看着我又尾尾道来“俺娘在家中排行最小,在她那个时代受封建思想的影响,只学料理家务、做做手工针线活、不识字,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从小就开始裹脚,有着一双标准的三寸金莲,那时女孩子找婆家最讲究的就是脚,以脚为美以脚为荣。”
我的脑中想着外婆的脚,想着她平时走路一挪一挪的身影,想着平时见而不怪的各种外婆的模样,就是无法把她和“小姐”联系上,电影中的“小姐”和生活中的外婆在我的脑中模糊的相互交换着。
母亲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看窗外的天,我也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透过玻璃见天色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太多的好转,远处高大的梧桐树树梢在摆动,好像是起风了,偶然能听到一两声不知道是什么鸟叫的声音。
3.
母亲说“俺娘嫁到张家就没过几年好日子,听说她是和大姨一起出嫁的,当时很是风光热闹,结婚一个月前外婆家就开始准备了,到了正日二家接亲的队伍排的很长,大红花娇装扮的气派漂亮,二里路就能听到接新娘子的吹吹打打和唢呐声,十里八乡的人都赶来看热闹。”
我听的很认真,想着自己要是能看见多过瘾,就随口说到“要是我能参加多好啊,可以一饱眼福。”
母亲停顿下来用很意外的目光望着我,转而微笑对我说“那时还没我呢,我也是听说的。”
母亲用手拢了一下她那黑又圈曲的短发继续说“你外婆出嫁时赔了很多东西,洗漱用品、被褥之类、衣物布料、大到家具小到针头线脑等,其中就有不少的金银手饰类。”
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总是想给孩子最好的生活,怕闺女到了婆家受罪,就用嫁妆作保障为闺女争的位置和话语权。
外婆的父亲万万没想到给外婆这么多的陪嫁,也没能让外婆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人的一生真的是很难预料,有很多的不可控因素。
4.
母亲继续说“俺娘是一个很封建的人,也是一个很讲究的人,当日出嫁,嫁衣、用品都是自己亲手缝制的,年青时人长的也很漂亮身材又好,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还有二道好看的眉毛和自然曲圈的黑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皮肤雪白细腻,结婚时一身的红装,配上头上戴着很讲究的凤冠,还有一双出了彩的三寸金莲,在当时就算是一个标准的美人了。”
“可惜啊!父亲死的早,母亲带着我们四兄妹日子过的很艰难。”母亲的语气由刚才的兴奋转入低沉凄婉,眼睛里明亮的光芒瞬间消失,让我看着很是心疼。
孩时一直认为外婆就是我们家人,有一次听说外婆没户口,也从没多想深想,那时小也不可能有别的想法,我们家就少了一个人的粮票,在那个什么都计划的年代,难为母亲要节简持家才能保证家口不缺粮,保证我们几个能有营养供应正常成长。
小时候无知的问过母亲“别人有外公,我怎么没有呢?”
母亲轻描淡写对我说“你外公去逝早,我才几个月时就被日本鬼子杀害了。”
当时天真的觉得外公就像是电影里的英雄,追着母亲问“哪外公是共产党了?是八路军还是解放军?”
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我还没来得及开门,我同学已经推门而入了,母亲见同学找我,起身笑着对同学说“来了,你们玩吧”说着就出门了。
同学见母亲出门不怀好意的问“什么情况?”
我本来想问母亲外婆四个孩子,怎么就只见过大舅一人呢?宝贝为什么给了哪个母亲叫她表姐的人呢?我还没开口就让同学打断了。
想着就板着脸没好气的问同学“找我有什么事?”
“晚上请你看电影,这有两张票,怕我妈不让我去,你拿着票到我家就说是你请我的。”我同学很聪明得意的对我说。
听说有电影看,我也就暂时忘记了要问母亲的事,好在是自家事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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