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 一曲爱与恨之歌（五）

雪原

一曲爱与恨之歌

文 | 卒子

13

道路两侧种满了法国梧桐，深秋的风吹红了叶，也吹来了离愁。树下的街道铺满了薄薄的一层树叶，行人走在上面，沙沙的断裂声不绝于耳。

街的尽头是一块巨大的广场，风从那个方向吹来，来自江上，微冷。江上无月，江里无月，细微的波浪在对岸的五彩缤纷中绵延到黑暗里，绵延到这边岸边的石阶上，没有声音地撞击，细小的白沫。

水沫早已打湿了鞋子，而鞋的主人却毫无察觉。

“你这双鞋子怕是穿不了了。”吴雨在夏风旁边的石阶上坐下。

“人都走了，还要这鞋子干啥。”夏风回应道。顺手拿起旁边吴雨刚放下的啤酒，打开，独自喝了起来。

“你要真这么想就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了。”吴雨也拿起了一瓶啤酒。

“可惜今晚无月。”夏风看了看灰白的天空。

“有我陪你借酒浇愁还不够，非得举杯邀明月？”吴雨打趣道。

“我就是在这里表白的，那晚的月色很美。”夏风一口喝干瓶中酒。

“再过十五天又是皓月当空。”吴雨也喝完了瓶中酒。

“毕业后到现在你总共有过九个女朋友，还没有忘记她？”夏风看着江水变幻着各种颜色。

“你非得把那一个也算上吗？我都说了那是个误会。”吴雨撇了一眼夏风，“其实也谈不上忘记，都很少想起。”

“你说，她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夏风又打开了一瓶酒。

"每个人都想着去改变命运，可当这个改变的契机出现时，却会感到害怕，感到无所适从，以至于最后又掉到命运的漩涡里。逃避也许就是她的应对机制。或者她根本就只是不够爱你罢了。”吴雨说道。

夏风默默的喝着酒，几口就喝完了。他举起酒瓶欲扔，可终究没有扔出去，而是轻轻地放在了旁边。

吴雨拿起夏风放下的酒瓶，随手就扔进了黄浦江。“想做就做，顾虑那么多干嘛。”

“有时候觉得生而为人挺可悲的，拆掉表面的漂亮包装纸，一切都是令人绝望的赤裸裸。”夏风也拿起一个空酒瓶，不过他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着，并没有扔出去的打算。

“是呀，说白了，爱情也只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而已。你还是很幸运，你还喜欢着那些包装纸。”吴雨又扔了一个空酒瓶。

夏风放下空酒瓶，重新打开一瓶递给吴雨，自己也打开了一瓶。“我打算独自待一段时间，有些问题我想不通。”

“其实我更希望你不要去想，想得越透彻，越会觉得绝望，而你又是那种陷进去就很难出来的人。”吴雨低声劝到。

“我只想忘记。”夏风叹息道。

“越想忘记，越是反复记起，思想印记越深。”吴雨说道。

夏风不说话，只顾喝酒。

“罢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这段时间我会照看好我们的公司。对了，我会转让一部分股份给向西，我打算和她分手。”吴雨说道。

“叔叔阿姨会同意？他们可还计划着你们结婚的事。”夏风诧异道。

“所以我才给她股份，由她找一个完美的理由。”吴雨一脸得意。

“她可是时间最长的一个了。”夏风感慨道。

“她确实不错。可惜我现在还没打算步入婚姻的坟墓。”吴雨平淡的说道。

两个人就此陷入沉默，一口一口喝着酒，只是江山的波浪愈发的大了。

14

晴朗的冬日夜晚，月似银盘，洒落一地光辉。雪似镜，照亮了半个天空。城堡在地上投下变形的身影，塔尖出直抵柏树下。

一个人站在城堡的阴影里，面向柏树，沉默不语。窝在地上的两条阿拉斯加犬突然朝着远方狂吠起来。夏风看到远方一束比月光更白的光在雪地里上下起伏，他安抚住两条犬，静静地等待着。

人影渐进，虽然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可还是能感觉到衣服下的纤细身体。头也被巨大的帽子盖住，看不出面容。手电筒的光芒射在夏风的脸上，夏风用手挡住，随即光束熄灭。

“你好啊，夏风，好久不见。”一个女声传来。

夏风看过去，她用手揭开帽子，露出布满细密汗珠的清秀冷峻的脸庞。

“向西？你怎么来了？”夏风惊问道。

“怎么？不欢迎吗？我可是走了好久的路才找到这里。”向西边说边走向夏风，在离他半米之远停下。

“只是没想到你会来。有什么事吗？”夏风有些局促。

“你真的要让我在这冰天雪地里和你说话？这可不像你的做事风格。”向西道。

“进屋说吧。“夏风说完就向城堡走去，两条阿拉斯加犬率先跑向了房门。

”罗素也在吧。“向西跟在后面说道。

”你怎么知道？“夏风回了下头，诧异地问道。

”她想要吴雨的遗产，除了来找你，她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她终究也是徒劳一场。“向西说完轻轻一笑。

两只阿拉斯加犬挠着门。门打开，罗素站在门口，她摸了摸两条犬的的头。两条犬抖了抖身上的残雪，就跑进去了。罗素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门旁的夏风，又把目光转向了向西。

”你来干什么？“罗素的脸上带着一脸怒气。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向西反唇相讥，径直走向了屋内。

”她来干什么？“罗素问夏风。

夏风摇了摇头，随即进入了屋内。

向西蹲在壁炉旁，两只手交替搓着，一丝红晕出现在脸上。

夏风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开口道：“说吧，你怎么来了。”

“你真的变了，我大老远来到这冰天雪地，竟然连杯热开水都没有。”向西说完站了起来，走向旁边的壁橱，拿出一个杯子，提起壁炉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开水。

罗素阴沉着脸坐到靠近夏风的长条沙发上，讥讽道：“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向西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两只手捧着杯子，轻轻地吹着热气，好像没有听到罗素的话。她喝了一口水就把杯子放在了旁边的小木桌上，随即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提包，从里面翻出一部旧手机。她熟练的解锁手机，找到微信打开，递给夏风。

罗素在夏风之前拿到了手机。向西并没有阻拦，她端起水杯，靠在沙发上。

罗素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内容，开始脸上充满了疑惑，随后却变成了震惊，握着手机的手也不自觉地缓缓落下。

夏风在手机掉落地上之前拿到了手机，他看着上面的内容。微信聊天界面已经打开，联系人正是夏风，最新的消息是吴雨发出的，绿底黑字显示着”人终究无法摆脱认定的命运，以后我爸妈就拜托你了”。发送时间正是吴雨出事那天。

15

冬季的上海，大部分树依然是绿色的。北风从大陆吹向海洋，带着侵入骨髓的寒冷。太阳还依然有着温度，只是无法穿透厚重的水泥墙。

女人随意地用绳圈绑着茂密的长发，坐在阳台上，轻轻地摇着旁边的摇篮，里面正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儿。此时的阳光正洒落在这一方小天地，不像夏日那么刺眼，所以即使女人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也不会被灼伤。

屋内的一间房门打开，向西手里拿着一件厚重的羽绒服走了出来。她来到阳台上，用手摸了摸婴儿白嫩的脸庞，轻声地说道：“你真的不和我去吗？”

女人摇着摇篮的手还是那么轻柔且稳定，微笑着说道：“我明天还得上班，还要照顾小宝。”

“你呀，又何必这么要强呢！”向西一脸无奈道。

女人拿起纸巾，轻轻擦去婴儿嘴边的口水。

“随你吧。他这次一定会回来的。你们到时见面再说吧。”向西看着女人说道，”晚上记得锁好门窗，最近这个小区可是出了不少盗窃案。“

”嗯，你路上小心，多穿点，听说那个地方挺冷的。“女人轻声说道。

”我走了。“向西径直走向门口，打开房门离去了。

女人站了起来，手扶着栏杆，看着太阳慢慢西斜。

世间纷繁复杂，一朵雪花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