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初夏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向大地,河水带着波光流向远方。绿油油的稻穗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大片竹林生长在一幢二层白色小楼旁,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杂影。一棵樱桃树生长在竹林旁,高大的竹林挡去了大部分的阳光,几十棵暗红的樱桃分布在崎岖的树枝上。
“好一副夏日风光图。”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董雪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侧过身来,一束阳光正好照在她的侧脸上,白里透着红。几缕发丝在轻风中微微飘起。
“向西!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她激动地说道。
“雪都要被染红了,我怎么能不来。”向西边说边走向董雪,牵起她伸过来的手,一起看向窗外。
楼下有一块用青石铺就的小院落,上面摆放着十几张桌子,大部分桌子上都已是杯盘狼藉。一个穿着皱巴巴西服的男子拿着酒杯正踉跄着穿梭在桌子间,他停在一张桌子旁,拿起桌子上的酒,往自己的酒杯里倒,可没对准,酒全倒在他的运动鞋上,顿时引起了这一桌子人的大笑。他也不顾湿透的鞋子,憨憨地跟着笑了起来。
“你居然要嫁给这样的傻子。”向西唉声叹气道。她摸着董雪身上的大红色衣。“你们家连身像样的婚纱都租不起吗?”
“红色的吉利,在农村新娘子都是穿红色的。”董雪说道。
“上个月你跟我说你在相亲,还以为你开玩笑呢。没想到这么快你都结婚了。”向西两只手撑在窗沿上,探出头,用力地呼吸着。
“嗯,他是我二娘哥哥的儿子,我爸妈都挺满意的。”董雪的手挽着一角,看着下方穿着西服的男子挨桌敬酒。
“那你呢?”向西向外面挥了挥手。
“他挺踏实的,很安稳。”董雪顺着向西的目光望去。一名男子西装笔挺地靠在一辆车上,正抽着烟。他看到董雪看向他,礼貌性地微笑着点头。“你跟吴雨在一起了吗?怎么不叫他上来坐一坐?”
向西转过头来,用手捏了捏董雪的面颊,说道:“别傻了。让他送我过来都费了好大的劲儿。你把他兄弟伤得那么深,他能给你打声招呼就算不错了。”
“我没想过伤害他的。”董雪像个犯错的小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是啊,你这么善良怎么会去伤害别人呢,你只不过是说都不说一声就一走了之了。你不知道,你走之后他有多伤心,差点都跳黄浦江了,现在他都还一个人待在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呢。”向西摸着董雪的头发。
“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只要我走了就好了。”董雪说道。
“你知道吗。当你和夏风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女生眼红呢。像我们这种没学历没背景的女生想要出头,除了依靠男人,还能怎么样。即使不能走到最后,至少你的眼界人脉也会宽广很多。虽然当时他们才刚刚创建自己的公司,但是,这也是一种投资啊。而且夏风还是真的爱你,现如今,要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有多难啊。”向西背靠着窗子,轻轻地伸了个懒腰。
“我觉得我配不上他。每次出去玩都是他花钱,我有什么心事他都会主动的帮助我,我不开心了他会安慰我,我生气了他会开导我,我生病了他会把我照顾得很好,他也从不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董雪在窗户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阳光从她身旁照进屋内的白色瓷砖。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只有你想不想要,敢不敢要。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向西用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对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
“我希望他好,可是我感觉我很没用,我不想拖累他。”董雪低低地说道。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你都已经结婚了。你结婚后什么打算?还去上海吗?”向西搬了个凳子在董雪身边坐下。
“我不知道。张峰他爸妈说让我们一起去深圳,他们都在那里打工。”董雪说道。
“去上海吧,吴雨公司那个新来的前台一直跟吴雨眉来眼去的,我早就想换掉她了。你去了正好顶替她的位置。”向西说道。
“还是会去深圳吧。他妈说等有了小孩就回老家来。”董雪说道。
“好吧。新婚快乐!以后保持联系吧。”向西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吗?明天再走吧?”董雪也站了起来。
“不行啊,吴雨还等着呢,今天得赶回上海去。”向西看了一眼窗外说道。
“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有机会去上海看你们。”董雪依依不舍道。
“嗯,走了啊。”向西向着楼梯走了过去。
董雪望着她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她从窗户看过去,看向停在马路旁的汽车。吴雨已经坐到了车里,她无法从透过车窗看见他,但是她能感觉到吴雨正在看她。
向西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回头看了眼窗子旁的董雪,挥了挥手就坐到车里去了。汽车沿着笔直的公路开向远方。
董雪望着汽车慢慢消失在绿色的田野里,阳光不知在何时被厚重的白云挡住了。妃轻轻地吹,她的 几缕发丝在风中轻轻起舞。
11
雪已经停了几日了,雾也没有再起,太阳泛着惨白的光芒无力地挂在天边。
两条阿拉斯加犬卧在忽明忽灭的壁炉旁打盹。夏风把脚从一条阿拉斯加犬身体下抽了出来。他蹲在地上,给壁炉里添加了新的木材,火焰又重新旺了起来。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罗素递给夏风一个瓷碗,里面有冒着热气的白粥。
“你今天起得真早。”夏风接过碗,端在手里。
“我身体已经好了,而且你的床睡着很舒服。”罗素蹑手蹑脚的坐到沙发上,深怕踩到两只阿拉斯加犬。
“我会给你一份授权书,你可以得到我在公司的所有股份,算是吴雨补偿你的。”夏风把碗放在桌子上,他还没有刚醒来就吃东西的习惯。
“我不要。我只要我应得的东西。”罗素鉴定地说道。
“我已经在这里五年了,我都忘了该怎么跟人打交道了。”夏风无奈道。
“人总是群居动物,你不离开这里,你迟早会忘了你自己是谁。”罗素弯下腰,用手轻轻抚摸着阿拉斯加爱犬的毛发。
“你说的话跟吴雨说得一模一样。”夏风说道。
“正常人大概都会这样说。”罗素依然梳理着阿拉斯加犬的毛发,她的头发垂了下来,触碰到阿拉斯加犬的鼻子。
“你可以和叔叔阿姨好好谈一谈,没必要走法律途径。”夏风靠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壁炉。
“你知道向西吗?她现在估计正跟吴雨的父母说着我是怎么害死吴雨的呢。”罗素直起腰来,看着夏风。
“她跟吴雨早就分手了,这件事跟她没关系吧。”夏风说道。
“他父母一直都很喜欢向西,他们也认为是我害吴雨跟她分手的。而且,你别忘了,她还是你们公司第三大股东,要是她是说服他父母,得到吴雨的股份,那她就是第一大股东了。难道你甘心把你和吴雨的公司送给一个外人?”罗素直直地盯着夏风。
“吴雨已经死了,他不会在意这些了。”夏风回避着罗素的目光。
“难道你就甘心吗?”罗素不依不饶。
“我在这里五年,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夏风叹了口气。
“那董雪呢?”罗素沉思了会儿说道。
夏风没有说话。
“我可是听说她老公去年因操作失误被砸死了,现在他父母都还在深圳找老板要赔偿呢。而董雪一个人在上海边带小孩边打工。这些吴雨没有告诉你吧,你难道就不想帮帮她?”罗素继续说道。
“各人有各人的命,我帮不了她。”夏风淡淡地说道,“再说,她也不需要我的帮助。”
“那她为什么会联系你?”罗素说道。
夏风充满疑惑地看着她。
”我爱吴雨,吴雨也爱我,所以他把一切都跟我说了。“罗素靠在沙发上,一脸放松。
夏风端起放在旁边的瓷碗,一口一口的吃着粥,吃得很慢。
12
树叶无力地挂在枝头,一阵风来,它们就摇摇晃晃地落到了满是枯黄色的草上。只有几棵柏树依然挂着绿色,在秋风中愈发显得深厚。
夏风翻出一部很久的手机,他按了许久的开关机键,手机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再从角落里找出充电器,插在房间内唯一一个插座上。
他等了一会会儿,屏幕终于亮了。开机之后,屏幕的右上角只有一根信号柱被白色填满,旁边是2G字样。他打开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一个女子的笑脸。
他望着这张照片出身,突然一串陌生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下面的归属地显示着上海两字。他肯定的知道这不是吴雨的号码,吴雨也不会给他打电话。
他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
“夏风,是你们。”一个柔弱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听筒中。
“嗯。”夏风用喉咙发出声音,嘴巴却颤抖着不能张开。
电话那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许久。夏风用另一只手握住拿着电话的手,试图控制它的颤抖。
“向西说吴雨要结婚了。你会去吗?”那个声音终于又想了起来。
夏风的两只手都没能控制住颤抖,终于手机在这颤抖中飞向了壁炉,激起了无数火星。那个柔弱的声音仿佛还在火中响起,不过随着一声低沉的爆裂声,在飞出的许多燃烧的木炭中,那个声音消失了。
夏风站了起来,把四溅的木炭一个一个夹回壁炉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除了在沙发的一角留下的黑色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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