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怀古

                    一

      这一次来杭州，依然在晚饭后到西湖边散步，虽然没有遇见白衣青衫的白娘子和小青，但遇见了桃花满天。夜色下，霓虹灯影里本来粉色的花朵不断变幻着色彩，迷离着来来往往人们的视觉。我站在湖边一桃树下，眼望桃花，脑子里蹦出不久前嗑着瓜子推演的一段荒唐的往事。

                          二

      那是2500多年前的一天。灭吴归来的范蠡在西湖的一只木船上和来越作客的两位老朋友相聚。

      那一天，西湖小雨。范蠡手撑竹伞，扶着刚从吴国归来的佳人登船。西施虽一袭布衣，却难掩绝世容颜。她轻移玉莲，上船。回眸间，百花失色，草木含羞，湖边刚刚盛开的万千粉色的桃花纷纷羞愧而落，一株桃树下正搔首弄姿的一白衣女子和一青衣女子瞬间化作两条小蛇潜入水中。

      船仓里一张小木桌，一壶三杯。毛嫱正在煮茶，旁边坐在一位抚琴的盲者，竟然是晋国的师旷。一位清秀的年轻人站在船头迎接范蠡西施，年轻人双手抱拳施礼，居然是鲁国的子贡。

      没等子贡说什么，范蠡已经开口了：“子贡啊，我代表越国感谢你啊，没有你的帮助，我们越国今天就不可能扬眉吐气啊。你是越国灭吴的大功臣啊，来来来，老哥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毛嫱奉茶，一阵清香溢满木船。子贡喝一口，连声称赞：“好茶好茶，越国这茶世间仅有啊，想不到越国除了美女，还有美茶。”

      范蠡：“越国荒蛮之地，那能有这么好的东西？这是师旷老哥从晋国铜鞮带来的米茶，这茶确实珍贵无比，用我们西湖水煮这种米茶，香气更浓。据师旷老哥说，铜鞮那地方土质特殊，也只有几亩田可以产这种米茶，产量很低。”

        一边的师旷操着浓浓的晋国口音对范蠡说了句：“范兄弟啊，你们这儿那个叫什么山的地方摘的那树叶叶俺们喝了喝好像也不懒呀。”

      范蠡：“老哥啊，你就不要嘲笑我们了，我们越国穷啊，只能喝点树叶，粮食这几年都给吴国交稅了。还好，现在开始，终于不用交稅了。”

      范蠡说话的时候，子贡很不自然地看了师旷一眼。

    范蠡请子贡坐下，走到师旷身边，深深地施了一礼：“老哥啊，感谢晋国啊，没有晋国的将士们上下一心，拖住吴国的军队，越国就一定会被吴人二次灭国了。你也不要怪子贡小兄弟了，他这个调虎离山之计，虽然让晋国承担了大风险，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越国报了仇，你们晋国称霸的最大隐患也没有了，这个结果是最好的，我们两国都应该庆祝一下啊，也都应该感谢子贡啊。”

      师旷操着晋国口音说：“看他不起烂山的样子还挺日能的，他忽悠来忽悠去，其实都是为了他们鲁国。咱们这么一扎腾，他们鲁国坐收漁人之利啊。这个小后生人品有问题啊，按俺们晋国话说，不是好鳖的。俺们晋国人都知道，吴国本来要去打鲁国的。”

      范蠡笑了笑，又开始打圆场：“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师旷抬头：“范兄弟啊，我比你年长，看在咱两多年朋友的份上，为兄想给你说几句话。别看老汉我眼睛看不见，我是用心来识人的，被仇恨刺激过的人，有两种可能，要么消沉，要么失去人性，成为魔鬼。我看你们越王薄情寡义 ，品行一定有问题，复仇成功后人性已愈加邪恶，所以范蠡兄弟，你要当机立断，赶快离开这个奈球格懒子，不要死迷处眼，球毛鬼胎还想在那里瞎呼混”。师旷说着说着着急了，满口晋国话就又吐出来了，范蠡和子贡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老头，是和孔丘一样的神级人物，你必须尊重他。

      没等范蠡和子贡说什么，师旷又开口了，这次是对子贡说的：“你这个毛头小子，挺日能啊，就这么到吴国转了转，就能把孙武大将军忽悠的隐居，把吴王忽悠的发兵千里攻击我晋国，把我王吓出好几身冷汗，现在感冒还没有好。我晋国虽强，但论作战能力，没法和吴国比啊，那都是孙武训练出来的部队啊，个个都是特种兵，如果孙武带着，我看现在晋国和越国还有你们鲁国就都是吴国的了。”说着说着，师旷站起来，用手摸了摸子贡尴尬的出汗的额头和鼻子。“小伙子，老汉劝你一句话，10年内离开鲁国，吴国没有了，鲁国安全了，你也就没有再利用的价值了，时间长了，你会成为鲁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师旷说完，坐定，双手轻轻地抚摸着放在膝上的琴，就像抚摸他最爱的人一样。他手放在琴上的那一瞬间，脸上已然一片平和。

      范蠡扶西施坐定，也请子贡坐定，然后对师旷说：“感谢老哥，我们能听一次老哥的琴音，这是此生最幸福的一件事。”

    子贡坐定后双手开始摆动船桨，小船缓缓往湖心移动，慢慢被烟雨淹没。这时师旷的琴音响起，范蠡站在船头开始舞剑，西施放下茶杯开始吟唱。在师旷魔幻般的音乐里，刚才在西施回眸一笑间羞落的朵朵桃花纷纷跃上枝头，和落下来的雨点碰撞出滴哒滴哒的声音，那一白一青两条小蛇扭动着身子窜上湖堤，化作白衣青衣翩翩起舞，一湖的鱼也都浮出水面，和着音乐很有节奏地跳动。

    子贡撑船，毛嫱煮茶，师旷抚琴，范蠡舞剑，西施吟唱，这是多么奢侈的一次聚会！

                      三

      一年后，范蠡携西施离开越国，再也没有回去过。范蠡离开的第二年，灭吴大功臣文仲被越王勾践赐死。据说范蠡先去了鲁国，后来又去了齐国，传说他把晋国铜鞮的米茶卖到齐国，赚了一大笔，然后留在齐国经商，也放高利贷，范蠡应该是全球从事金融工作的第一人。他曾经三次散尽家财，帮助穷人。既能抛下权势，又能抛下富贵，范蠡也是古今中外第一人。

      过了几年，孔子和他的弟子们被迫出境。子贡离开鲁国，去了齐国为相，据说在齐国的相府，经常有一商人带着一美女出入。又不知道过了几年，齐国传说着晋国师旷因晋平公晚年荒淫无度撞琴而亡的消息，子贡听说后立即挂印辞官离开相府。这以后，天下再没有人见过经常出入齐国相府的那一男一女。但在今天山东的不少地方，有许多关于“陶朱公”的传说。

        师旷的音乐流传下来的很少，你如果想听一听，不妨听一听那个叫宗次郎的日本人的陶笛，比如《故乡的原风景》、《大黄河》、《幼瞳》等，我总觉得这个老鬼子的声音中有师旷的灵魂在里面。

      当年的铜鞮米茶已成为今天天下第一名米“沁州黄”，越国人当年煮的那树叶子也成为天下名茶“西湖龙井”。

        今天西湖边的这片越人故土已成为一座现代化的城市，满满的散发着“三千越甲可吞吴”的豪气，引领着一个国家共同富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