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恩格斯第三次从家里“请”走残障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每当这些西装革履的蚁人来劝说恩格斯填写残困救助申请表时,恩格斯总是暴跳如雷:“我是健全的,我才不需要你们的施舍。”
那天,天色昏沉,细雨密密地斜织着,恩格斯一家缓缓朝金巢体育馆走去。四年一度的选举就要开始了,每一位男性公民的投票权都至关重要。
远处一辆车发出刺眼的光芒,恩格斯下意识地拿手遮住眼睛,巨大的疼痛让他瞬间失去知觉。模糊传来父亲的怒吼和母亲的痛哭。
哭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恩格斯猛地醒来,看见母亲边抹泪边啜泣。眼睛哭得通红,手臂边还有轻微擦伤。恩格斯想抬起手给母亲擦擦泪,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没有了!
“阿姆,我的手呢?我阿翁呢?”
母亲哭得更凶了,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蚁人是新时代物种,在漫长的进化中,开始直立行走,一维感知变成三维,腰间双肢逐渐退化不见,文明发展程度仅次于人类文明。
2
一个月过后......
“阿姆,我饿了,饭还没好吗?”
“马上,马上,恩格斯,你可以起床洗漱一下,准备吃饭了。”
“阿姆,不,你得上来帮我,我一只手做不到!”
“好,等阿姆乘起这道菜就上去给你洗漱。”
一番洗漱过后,恩格斯准备吃饭,餐桌上静静躺着一份苹果派,一份香蕉派,一碗蘑菇汤。
恩格斯懊恼地甩了甩头:“阿姆,快要吃连续一个月的派了,能不能换点别的?”
“我知道,恩格斯,但是医生说得吃点有营养的,又得便于你用勺子,我,我只能给你做这些了,而且撞你阿翁的凶手还没找到,没有赔偿金,你阿翁的葬礼又花去不少钱,而你阿翁又是个清廉的议员,你知不知道在你还小的时候啊,你阿翁做了好事就分文不取啊.......”阿姆又开始了自言自语模式,自从那场车祸开始,阿姆就偶尔表现有些异常。
恩格斯自顾自地用左手吃完整个苹果派,并且喝了一大碗蘑菇汤,“阿姆,很好吃,可是晚饭能不能换一种主食。我真的吃腻了,快吐了”,说罢便朝房间走去:“对了,阿姆等下来我房间里拿下脏衣服吧,洗掉吧,你知道的,我只有一只手了,拿不了这么多衣服的。”
阿姆吃着香蕉派,独自发愁:晚上要去哪里找些便宜的食材?苹果和香蕉都是靠朋友露鹿水果店特价处理的,好几次还直接免费送个她,她没有告诉恩格斯家里的存款不多了,只剩下几百蚁币了,如果自己出去工作,恩格斯能不能照顾自己?想到这,阿姆长长地叹一口气。
3
“砰砰砰。”“恩格斯,我进来那你的脏衣服了,你睡了吗”
“没有,进来吧。”
“恩格斯,我等下洗完衣服,就去市场买食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阿姆下午给你做。”
“嗯~我要吃奥兰芝士奶酪,如果再来点内洛酥鸡胸骨就更好了,阿姆。我要睡了,出去帮我把门关上,谢谢。”
一帮身着蓝色西装神情严肃的蚁人看到一位妇人从家中离开后,赶忙走近她的房子。
“砰砰砰,砰砰砰.......”持续且短暂的敲门声引来了恩格斯的不满。
“谁啊?”
恩格斯打开门,看到这群西装革履的人瞬间就想把门关上,可是还是被强力推开。
“恩格斯先生,签下这份保障合同吧,只要你签了这份合同,就会得到一大笔保障金,并且我们保证您今后每个月都会有一笔生活费会让您和令母的生活相当宽裕。”
“昨天刚赶走一批,今天又来一批,看来我手中的这一票还真是宝贵呢。说得这么深明大义,忧国忧民,不就是想我投给你们嘛,合同拿来给我看看。”恩格斯接过合同,直接看了看末尾的金额,便还给了蓝衣领头人,说到:“还'和民政府'呢,才给这么点钱,'跃民政府'都是这个两倍呢。”
蓝衣头领尴尬地笑了笑:“恩格斯先生,这个保障金我们是可以商量的啊,只要您投票给我们伟大且公正的'和民政府',我们绝对给您一个满意的数字。”
“不好意思,请回吧,我认为我是健全的,不需要你们的残困救助,投票的事再容我想想”,恩格斯猛地关上了门,背倚在门上。
4
恩格斯刚开始不接受救助,纯粹是心里接受不了自己的不完整,并且他讨厌看到这些正装蚁人,仪表一丝不苟,四肢完整,给人一副成功人士的感觉。真是令他恶心透顶,可是没想到这些救助中心的人隔三差五的就来请求恩格斯填写申请表,恩格斯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从街坊邻居们那里打听到现在“和民政府”和“跃民政府”现在获得的投票数相同,而恩格斯的父亲离世,投票权作废,蚁人的世界女性并没有投票的权利,导致恩格斯手中的一票至关重要,它决定了哪个政府能够统治蚁人世界四年之久。
考虑到恩格斯的身体状况,议会决定两个月后再让恩格斯投票。成年的恩格斯原本想的是投给“和民政府”,因为死去的阿翁就是“和民政府”的一名普通议员,对两个政府毫不关心的恩格斯当然选择跟随父亲的意愿。其实恩格斯故意拖延,不明确表态就是为了钱,母亲为何局促不安,家庭的经济状况,他并非一无所知,他只想获得一大笔钱让自己和母亲衣食无忧,最好能多出一部分能用来追查凶手。
恩格斯才不在乎哪个政府执政,对于他这种政治漩涡外的小贱民来说无论哪个政府执政都对他生活影响不大,老百姓的生活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他现在只想让手中的这一票物超所值!
5
“咚咚咚”,背后又传来敲门声,恩格斯的思绪拉回现实,恩格斯转身开门。出乎意料的是门外并不是“跃民政府”的说客,而是以为上了年纪的老蚁人,嘴里叼着一根绳子,绳子下面吊着一个篮筐,蚁人上衣的两个衣袖自然地垂落,却不见双手。
“嘿,你好,我是你的新邻居,给你带来一些点心,能让我进去说话吗?”老蚁人放下篮筐说到。
恩格斯见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凄惨的蚁人,就放他进来了。只见老蚁人用双脚勾出凳子,熟练地用脚和嘴配合,把篮子里的点心一碟一碟地摆放到桌面。
“嘿,小伙子,你是叫恩格斯吗?听你中午在抱怨吃腻了阿姆煮的食物,来尝尝这些吧。额,我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你知道,这里的房子老了,又都是木头,所以我在家里都听到了。”
“哦,没关系,吵到您了,我以后尽量小声些。”恩格斯拿起一块蛋糕就往嘴里塞,“这太好吃了,是从哪里买的?”
“是我自己做的,觉得好吃的话,就多吃些吧,我家里还有,都可以送给你。”
恩格斯瞪大眼睛,睁大嘴巴,一脸讶异:“你自己做的?你的手,你怎么做到的?”
老蚁人微笑道:“我不是还有双脚嘛,我失去双手后,就苦练双脚和嘴吧,常人能够做到的事我都能做到,并且我已经独自生活三十年了。”说完便又是哈哈大笑。
恩格斯好奇地问:“做饭,穿衣服,洗澡,洗衣服......都可以?那工作呢?会有人要吗?你有没有填写残困救助表呢?”
“你说的我都可以自己做到,并且我没有填写那份表格,我认为那是对人格的侮辱,我是一名书法家,也栽培些花花草草卖,这些完全能够养活自己了,并且我的厨艺也有幸得到你的认可。”老蚁人继续说道:“你比我幸运多了,至少还有一只手呢。你可以做的更多,做得更好!我刚失去双臂的时候啊也颓废之至,总想着自杀,后来时间久了也就不想了。而当我开始醒悟时,我的父母都已经离去,死于战争。”
恩格斯感到一丝凄凉,又觉一丝庆幸,还有一缕羞愧:“很抱歉,关于你父母的事。我也想和你一样,能独立生活,今后有份工作养活自己,我得开始努力学习了。”
老蚁人:“我这里刚好缺一个搬运工,你要来帮我吗?一只手会比两只手累很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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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奶酪和酥骨真好吃,你也多吃点,家里是不是快没钱了?我是不会填残困救助的,但我准备跟隔壁新邻居做搬运工,你知道吗,他连一条手臂都没有呢。”
母亲惊讶儿子的突然懂事,开心得直抹泪问:“恩格斯,隔壁新搬来了邻居吗?我怎么不知道,工作的事,我们可以慢慢来,但是距离议会给你规定投票的日子越来越近,你可一定要投给'和民政府'啊,那可是你死去阿翁的意愿。”
“当然了,阿姆,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既然我都不会申请残困救助,我肯定是追随阿翁的脚步啦。”
翌日,恩格斯一只手环抱住盆子,里面全是一些脏的衣物,还有两只满是血迹的触须套,那是父亲车祸那天戴的。恩格斯一直以此来哀悼父亲。
“阿姆,我去跟随隔壁的大叔工作啦。你在家照顾好自己。”
恩格斯说完不等母亲有任何反应,就夺门而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
五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五天里,恩格斯和老蚁人相处愉快,而老蚁人也教恩格斯不少生活技巧,他们畅所欲言,从家庭琐事到国家大事,无所不谈,恩格斯仿佛在老蚁人的身上找到父亲的感觉。
恩格斯也在老蚁人这里了解到“和民政府”和“跃民政府”最本质的区别。其实这个世界不只是有人类文明和蚁人文明,有很多物种都得以进化,它们也衍生出文明,而后来物种都臣服于人类文明,只要它们不触碰人类的利益,人类是不会在乎这些随手就可覆灭的文明。但是这些后来的物种文明却摩擦不断,它们都想吞并其他物种文明,而蚁人凭借数量优势逐渐上升为高级物种,文明也得以良好发展,但是却招致其他物种文明联合围攻。“和民政府”主张和平,准备签订和平条约,降低蚁人文明发展速度,想让所有蚁人安居乐业。“跃民政府”主张反抗,蚁人一直都爱好和平但不懦弱,平白遭受了无妄之灾,它们要抗争,而不是一味忍让退缩,“跃民政府”认为除非文明倒退至所用物种的平均水平,要不然战争是不可能结束的。
听老蚁人说他的双手就是在领土保卫战时被碾压掉的。
“你生来就注定不平凡,因为上帝给你更艰难的道路,所以你得不停地战斗啊!”老蚁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恩格斯开始思考到底要投票给哪个政府,这让恩格斯十分纠结,并且母亲异常举动愈发频繁也让恩格斯苦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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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前一天,在搬运物品的恩格斯被母亲好友露鹿太太告知母亲病倒了,正在送往医院。恩格斯放下手中的东西,向医院狂奔而去,只有一只手的他还拼命摆臂,却由于重心不稳跑得歪歪扭扭。
恩格斯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尽显颓态,脑海里全是医生描述关于母亲病况的话“你母亲脑子里早先就有团淤血,压迫住神经,受过刺激,神经衰弱,操劳过度,饮食不律......”恩格斯想到之前虚伪地要强,一面为了为了虚假的自尊不接受救助,一面以自己身体残疾为由恬不知耻地指使母亲劳作。真是个懦夫。巨额的医疗费怎么办?
恩格斯突然想到了家里的那两份合同,只要随便签订一份就能获得巨额资金。可是要填哪一份呢?
当你发现时间是个小偷时,他却早已偷走了你的选择。
投票日当天,恩格斯来到了金巢体育馆,人山人海,“和民政府”和“跃民政府”的支持者们像是被分配好一般,主动坐往体育馆的两端。恩格斯拿起投票币,走向投票箱,摇摆不定,母亲的话,老蚁人的话。最后恩格斯毅然决然地把投票币投进“跃民政府”的投票箱。
“跃民政府”的支持者们欢呼不已,而“和民政府”的支持者们则骂声一片,整个体育馆都沸腾起来。
恩格斯耳朵失聪,整个人感到眩晕不已,他回顾四周,在“跃民政府”那旁的座位看到了起身准备离去的老蚁人!!!
老蚁人,为什么会坐在“跃民”的领袖席?那场车祸,父亲的死......这一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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