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明月夜

中秋明月夜

我有很多年没有像今夜这样，认认真真地来看月亮了。当然，今夜是中秋之夜。

或许，认真是来自身边的寂静？不要说什么孤独，我不想也不愿意说出口，但是这样的感觉来了，我能够将它掩饰吗。

月亮离我并不遥远。现在，它就贴在窗上，多么安然，多么娴静。月光澄明如水，多么美好的一个夜晚，多么美好的一个中秋之夜。想想，中秋之夜，它应该是这样的，让我一个人端坐窗前，与月默默对视？

想起一句话，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前月下，其实都是很美好的，为什么它偏偏让人无端感慨呢。年年岁岁月相似，依然“秦时明月汉时光”，当然“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月亮其实还是那个亘古不变的月亮，只是望月的人吟月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拔。他们哪里是感慨月亮，他们是感慨美好易逝，人生如梦，仿佛如月光般缥缈，淡淡的清辉徒增淡淡的伤感。

真的，这样淡淡的伤感，在今夜，独自一人倚窗望月时，它也飘进了我的心里。当我面对这一轮满月，我想到了什么？我想到曾经的欢乐被这皎洁的月光濯洗了去，现在它只剩下仿佛月光下一切的影子，树影或者山影，这样的不真实，黑色的沉黙着，像是天空残破的缺口。

可月光是温暖的，我望着它愈久，心里便愈温暖。这些温暖来自过往，一些真真切切亲人的面容，一些生生动动聚在一起欢乐的笑声，开心的场面…但是它们现在，只在我的心里无声地再现，像今夜的月光，可以看得见，看得这样清晰，可当我伸手时，我却抓不住，我看见自己这只伸向月亮的手，像是窗上的一个剪影，凝固了好久。

现在，我终于懂得了“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莫大的孤独。月光越明，这样的孤独越浓，浓得像月光投下黑漆漆的影子。

我已经在这样的月光下，走过了多少年？我究竟还能在这样的月光下，走多少年？

先前这样的问题我从未想过，是因为在这美好的中秋月明之夜，我一直被浓浓的亲情包围着。那浓浓的亲情，像这明月熠熠生辉，它像温柔的海水轻吻着我心的堤岸，那般轻盈，那般欢喜，我没有忧伤也不可能有忧伤。所以，多少年，我都忽略了眼前这轮明月，我来不及理会它，何谈像现在这样，认真地来看它？

一年只有一次这样的月亮，多少年我就这样与它粗心地错过，是幸福还是悲伤？而现在，我这样与它认真地相遇，是悲伤还是幸福？

我的心，在月光下，一层层剥离，又一层层合拢。我渴望着又拒绝着，我爱着又恨着，我拾起，又放下。

我在今夜的月光里，告别的，很多。

月亮长不大，我却长大了；月亮没有老，我却快老去。今夜月明，我一个人将一些往事从心里腾出，虽再不舍，也只能让如水的月光反复搓揉。我知道，那搓去的，都是甜蜜，而剩下的，只是忧伤，如今夜月色般的忧伤。

别问我的忧伤是什么，你看今夜的月光有多皎洁，我的忧伤就有多皎洁；你看今夜的月亮离你有多近，我的忧伤，就离你有多近。

2019年中秋夜

中秋明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