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印记

文/素心suxin   

清晨，窗外隐隐传来一阵阵熟悉的旋律。侧耳细听，原来，是班得瑞的轻音乐《童年的记忆》。那飘渺的声音，仿佛掠过连绵起伏的山峦，滑过的碧波荡漾的湖面，悠然飞入我的耳畔。顷刻，那如梦如幻、无忧无虑的童年印记，如一个个跳跃的音符，轻轻划过心海……

春日里，万物复苏，阳光明媚，一切，都充满着希望。

挎着妈妈精心编织的小篮子，甩着两根细细麻花辫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在春天的旷野里。

极目远眺，蓝天澄碧如水，白云悠然自得。

田野上，草儿们你挤着我，我拥着你，像一个个急不可耐的孩子，竟相迎接春日的第一缕晨光。一阵微风吹过，送来青草幽幽的香气。

不远处的山坡上，红杏枝头，星星点点，绯红粉白，喧闹了整个春意。鸟儿们也不甘寂寞，叽叽喳喳地，为了口中的吃食，你争我抢，热闹非凡。

不知何时，悠悠传来牧童悠扬婉转的笛声，应景般的点缀其中，绘就一幅天高地阔、浓淡相宜的春之图，实在美妙绝伦。

踏着清晨的露珠，尽情吮吸着春天的气息，小姑娘那张稚嫩的脸，如花般娇艳。穿着妈妈亲手缝制的小花袄，奔跑在田野里，小路旁，山脚下，一串串欢乐的笑声，打破了整个山野的寂静。

那一棵棵带着晨露、新鲜脆嫩的野菜，在阳光的映照下，像镀上了一层绿宝石般的亮色。它们一个个行踪诡秘，隐匿在不起眼的土凹或杂草后面，机警地眨着眼，窥探着“淘宝者”的举动。而这个“淘宝者”也毫不含糊，睁大她那“千里追踪器”，绝不放过每一个“形迹可疑”的家伙。

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绿野寻踪，不断地上演与重放，成了小姑娘童年久久的回味与记忆。

苦麻子、婆婆丁、小白蒿、猪毛菜……各种各样的野菜，在过去贫穷的年代，不知养活了多少生灵。而此时，它们即将被小姑娘带回家里，经过妈妈的细心烹调，变成一道道餐桌上的美味。苦麻子拌菜，婆婆丁蘸酱，小白蒿布咯，猪毛菜干粮，或清苦绵长，或咸淡爽口，或清香馥郁，或松软甘甜，抵达舌尖的那一刻，满溢着妈妈的爱与味道。

夏日里，骄阳似火，暴雨如注，一切，都来得迅疾而猛烈。

七八月间，雨水充足，正是老哈河水上涨的时节。小河一改春日的矜持沉静，而变得奔放洒脱、激情涌动。孩子们这时会三五成群、欢天喜地地来到小河边: 或捉迷藏，或讲古老的传说，或去河里摸鱼……老哈河，俨然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河两岸地势开阔，树木丛生，绿草如茵。那风情万种的垂柳，正舒展婀娜的腰肢，翩翩起舞；玉树临风的大叶杨，高高扬起粗壮的手臂，似乎在炫耀那健硕的身姿与体魄。茂密葱茏的沙棘树，那金黄诱人的果实，在枝丫间妩媚地招摇着，令人垂涎三尺、跃跃欲试。低矮浓密的灌木丛，挤在树木与杂草之间，低眉顺眼地喘息着，似乎要吐出胸中的烦闷与暑气。

临近河水，长满了密密匝匝的芦苇与蒲草。此时，毒辣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直泻进芦苇荡里，掀起一阵阵热浪，像着了火一般。偶尔，清风徐来，芦苇便在水中随风摇曳，发出沙沙沙沙的响声。此时，芦苇丛里避暑的野鸭子，听到动静会嘎嘎地叫着，扑棱棱飞起，奔向远处的河岸。

小河一路自西向东，欢快而恣意地流淌着。炽热的阳光下，河水银光点点，像一个个跳跃的珍珠。浅水处，水温已经升得很高。伸进去，滚烫滚烫的。而河中央，水可没过膝盖，依然凉凉的，有点寒意。

这时候，一些胆大的孩子们早已趟过小河，到对岸呼朋引伴。河这边，伙伴们到底禁不住诱惑，谨小慎微地卷起裤腿，向河中央一步步挪动。当两岸的孩子们终于合拢时，他们的欢呼声、叫喊声，此起彼伏，伴随河水的哗哗声，飘得很远很远，连同那个美丽的诺恩吉雅传说……

据传，清代老哈河附近的奈曼旗有一位王爷，一次聚会上，看中锡林郭勒盟一位王爷的长子，于是把自己美丽活泼的女儿诺恩吉雅许配给他。当姑娘带着丰厚的嫁妆，辞别亲人，远嫁锡林郭勒后，常常因为思念故土，临高远望，呼唤梦中的亲人、梦中的哈河。那种遏制不住的思乡之情，比那哈河的水还要深，还要长……而饱含真情、韵味隽永的歌曲《诺恩吉雅》，就源自这个真实的故事。

秋日里，天高云淡，阳光灿烂，一切，都显得静美而成熟。

九月的天，对比夏日，太阳变得有些低垂，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温暖适宜。一天之中，除了正午阳光的短暂炙热，早晚已经略带凉意。

采摘蘑菇，成了这个季节孩子们的乐趣。经过整个夏季雨水的浸泡，林间或山野的落叶、枯草、枯木，便成了蘑菇们悄悄孕育的场所。

林间树木高高低低，错落有致。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的缝隙洒下来，已没了夏日的炽烈与酷热。空气也少了原来的沉闷与窒息，多了几分干爽与清新。鸟儿忙着在树间飞来飞去，专心致志地寻找着猎物。偶尔几声啁啾，算是对远处伙伴的唱和与应答。蝉，似乎也减少了许多夏日的狂躁与不安，时常鸣叫几声，略带着几分慵懒和落寞。

缓缓走在林间厚厚的落叶上，松松软软的，心情甭提多么舒畅。静听脚下树叶窸窸窣窣的响声，犹如进入一个神秘而充满诱惑的地方。那隐没在草丛中、落叶下、枯木旁，一丛丛、一簇簇鲜嫩水灵的蘑菇，成了孩子们采摘的对象。

蘑菇的的种类真多: 有小巧玲珑的草蘑，体型粗壮的白蘑，身材匀称的黄蘑，矮矮墩墩的灰蘑……如果细心，有时在草丛里或者枯木上，孩子们会发现一个庞大的蘑菇群。继而传来的呼喊声、口哨声、欢笑声，瞬间响彻整个树林与天空，孩子们那份按捺不住的激动与狂喜，自不待言。

秋季的田野，已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泽。深邃如洗的蓝天上，偶尔飘过几朵白云，闲庭信步般，不急不躁。空气里到处氤氲着高粱、谷子、玉米浓郁的香气。深深吸上一口，顿感神清气爽，通透无比。高粱红红的脑袋已然褪去往日的神采，有些懊恼地低下头，无奈地注视脚下干燥的土地与枯黄的叶子；谷子整个身子像失去了重心一般，向一边倾斜，沉甸甸的谷穗在清风地吹拂下，微微颔首示意；玉米的绿色铠甲不知何时偷偷换上金黄色，红润饱满的缨子也有些干枯与蜷曲。

孩子们呢，在经历春的喧闹、夏的热烈后，似乎变得内敛而沉稳。他们默默跟在大人身后，做些力所能及的帮衬与照应。

秋天，不经意间，成熟了整个苍穹与大地。

冬日里，万木凋零，天寒地冻，一切，都变得肃穆而寂静。

太阳完全丧失了以往的热情，孤零零地悬在天空，似乎有些寂寥。灰白色的云慢慢地聚拢，又慢慢地散去，显得漫不经心又百无聊赖。鸟儿们停止了往日的喧嚣，变得分外安静。一会功夫，北风携着雪花呼啸而过，凛冽而刺骨。狗儿们夹起尾巴，蜷缩在无人的角落瑟瑟发抖。就连爱热闹的孩子们，也躲在热烘烘的火炕上，缠着老人讲故事玩扑克，打发这漫长而沉闷的冬日。

然而，冬天也不尽是萧索与寒冷，大雪过后，别有一番热闹与景象。

看吧: 孩子们又全副武装，纷纷走出温暖的小屋。一个个蜷着小手，缩着身子，眯起眼睛看着这个粉妆玉砌的世界: 屋前，柳树一身轻盈，穿上冰雕玉琢的裙子，更显得晶莹剔透、卓尔不群；松树粗壮的树干支起白色的巨伞，伟岸的身姿变得益发挺拔俊朗、超逸绝尘；稍矮的小叶杨交错有序的枝条上，已开满了小巧玲珑、冰清玉洁的“雪莲花”。

遥望远方，白雪笼罩下的山川，河流，田野，显得庄严而静谧。连绵起伏的山峦，一扫往日的荣光，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弯弯曲曲的小河，也失去昨日的喧腾，变得乖巧懂事、安静柔和；一望无垠的田野，褪尽曾经的繁华，显得端庄素朴、宠辱不惊。

这样的天，滑雪、堆雪人，尤其打雪仗，孩子们往往玩得酣畅淋漓，不亦乐乎。一会儿，胖小子变成了弓腰驼背的白胡子老头，倒地前又颤巍巍地补上最后的杀手锏——“暴雪梨花散”；一会儿，瘦女孩变成了白发魔女，通红的小手源源不断地发射她的“夺命连环雹”；一会儿，小不点变成浑身银甲的武士，挥动他的“无影流星弹”，快如闪电般地飞射。听:呐喊声，助威声，欢叫声，在浩渺天际间久久回荡。终于，冲破一冬的沉闷与喑哑！

悠远、深情略带点怅惘的曲调，仍在耳畔回旋、萦绕，久久挥之不去。透过优美的旋律，我仿佛看见:田野上的小姑娘挎着篮子，一路看着，寻着，身后洒下一阵阵甜美的笑声；河流中的小伙伴踏着浪花，一路叫着，喊着，身后泛起一圈圈美丽的涟漪；树林内的小朋友迎着阳光，一路唱着，笑着，身后甩出一个个悠长的影子；雪地里的小不点眯着眼睛，一路蹦着，跳着，身后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那童年的印记，犹如春之萌动，夏之生发，秋之蕴藏，冬之期盼，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