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

作者: 潤筆声声 | 来源:发表于2019-01-05 12:32 被阅读6次
    登高

        1.

    在这样的城市,被高耸的楼宇压抑着,去寻求什么解脱,只能是几句空话。从去年开始,喜欢每周抽时间,一个人去香山登山。忽而意识到,被楼宇与物性接纳很没生机,尤其一味强求被他人接受也是一件让人懊恼的事。青年的时候,大都没接纳过自己,心被物役,情欲是四射的,没有能让心境安住的地方。古人言的“五十知天命“看来并非妄说,大体经历过了,也就知道一些深浅。天不天命,也任它去,就是正当此龄,精力还算充沛,身体也无大恙,突然意识到这个我的真实存在,开始梦醒知道了应该为这个我而活,并要活的有意义。仔细想来,在当下的社会状态下,能够最终拯救自己的这个我,还是靠自己,也不都是财富的问题,多少钱到了医院大都那么回事,身体一横,任人宰割。这并非悲观消极,而是真实的现实人生境遇,不能不来思想一下。五十岁,人生,活着的滋味才刚刚开始,年轻的时候的酸甜苦辣已经品味过了。20岁是规划人至五十以前的人生,所谓奋斗;到了五十,还要规划,规划什么?规划如何面对死亡。这绝非危言耸听,人到老年,活着很无趣,身体是一碍,心灵上空洞,没有真正的可以享受自我的兴趣,实在是悲哀的事情。真正的成熟的人生目标,正是五十岁开始定下来,总结好人生,看透一些迷雾,便也在这个虚无的人世间,寻求到一些不虚无的东西,还能享有它,也算是善莫大焉。

    登山的时候,我总是想起杜甫的《登高》,“万里悲秋常坐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太喜欢这首诗,岂止是杜甫先生的人生感悟,实则是所有人的,人只有到老了,才露出真相,年轻的时候大都是画皮,人脸一张,即便叱咤风云,身体一旦垮掉,就又来感悟一番人生,其实已经晚了,人活着一场,翻云覆雨都是万里悲秋,也只有身心垮掉之后,顿觉一些真实的人生滋味,这滋味才是漫长的。不比一场酒醉的容光焕发,那是转瞬即逝的,那个时刻,没有接受自己,全是在他人身上,他人对于自己的脸色与看法。

    我给自己规划的人生三大问题的处置办法,想来也是一种无奈。一个,是需要把人这个东西看透彻的,通过年轻时的经历、阅读、思考,来建立属于自己特有的特殊的价值观与世界观,并真诚地开始不动摇; 再一个,就是做事,不受世俗的胁迫干扰,真心长久地做几件自己真心喜欢的事情,尽可能有所造诣,所谓这造诣,本就不是为了别人的,做给别人看的,是开始慢慢地接受与认可自己,除了物质之外,自己真正能拥有的,能控制的存在,这个最为重要,到了中老年,到头来,不知道时间用来做什么?自己再看不起自己,实在是年轻时代的迷茫太深了,读书、历练、感悟太少了; 最后一个也是在中年,想好自己死去的方法,最好,死的干脆果断,当然,这个才是真正的命运,人活着的那些问题,都不是命运,只有向死而生的时候,才可能窥探出命运的真实意味。尽可能别再麻烦你爱的身边人,让他们轻松一点。所以,孔子修道之果,就是“朝闻道,夕可死矣!”,这是他的最大贡献。别太过贪恋这个生,过了半生了,受了很多的苦难,心灵焦虑,身心疲惫,还没有个豁达的心灵,没有对于死的深刻认知,岂不是自己对于自己的过贱。杜甫最为自知,“艰难苦恨繁霜鬓”此句殊不知,他道出了所有人最终的状态,到了这般地步,还仍然是自己没有认识自己,没有认识清楚人这个东西,唯有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拎不清。其实,我们中国人的人生哲学并不高明,还没有印度人认知的深刻体面。印度人奥修,在他的多部著作里,都在陈述生与死的辩证关系问题,生死相依,很多人活着难受,其实是没有为死做好准备,没想明白。真想清楚了,大抵就是“百年多病独登台”去自我理解与承受孤独,这个对我自己可怜的判断,也还不是绝望,而是理性的心理预备,这首《登高》,绝非绝望,而是一种豁达的自我安置,他老先生有了前提,即“不尽长江滚滚来”,生命生生不息,这个世界不因每个人的存在而存在,那些俗事,你能做,别人也都能做,你不在了,别人还在,把自我想清楚了,就会去做超我的事情,去好好爱人,去珍惜。

    因而,我登山的时候,想着这首诗,会开始轻松起来,喘气均匀。喜欢登山的一个真正原因,是我经常看到与拥抱自然,感受自然的人,尤其我这个岁数的中年人很多。寒冷的数九天,光着上身,满身是汗,但面色红润,面容洋溢着喜悦,我经常会被感动,跟着那样轻快的步伐,加快攀登。偶尔,还会有放着佛教音乐的老人从身边快速地走过,我也看着羡慕,思想,到了7、80岁,我如果还能登香山,恐怕是苍天对我真诚的报答。起码,身体会好很多。听着佛教音乐,爬山,是一种享受,没音乐的时候,旁边的喇叭里会有《梅花三弄》的古筝乐曲,悠着这副骨头,口念着“阿弥陀佛”的佛号,一步一个脚印,登到一半,身上有了些汗,边走边回过身来,远眺北京,呼吸开始顺畅。快到山顶的时候,反而不累了,浑身轻松,一种极乐感,在血液里徘徊。这个时候,才意识一个人的存在感,是幸运感的妙处,山石都会给你微笑。冬季爬山,其实,最好,没有人的噪杂,一条向高的路径上,一个人接受了自然,逃开人事,把自身放在一个宏大的世界里,有心问天,无语行走,也不需要人事交流,就是感悟自己,把心灵,就如此攀登地热火了,再来细想,人生,最终的一场,包括死亡,都是自己的,需要自己来面对,真的与他人无关。自己行走,养成习惯了,就能感触,没有任何人能挽救你的病患与死亡,只有自然,融化其中,让自然接受你的存在于命运。从中,也就领悟了,到底什么是人生快乐?

    2.

    年轻时,阅读的一些书,大体上能带来一些好处。废寝忘食地,喜爱那样的一种枯燥的过程,看来也是为了给老迈做了准备。实则,还是因果不虚,你年轻时候,干了些什么?怎么样的思维状态与方式,到了中、老年也就现了原形。起码,读书知道的一些纸上文章,因为年龄到了某一阶段,再来感悟,就会取其精华。上学时候的梦想,还真是想当个好作家,至于三、四十岁没敢写什么,都是有些心虚,觉得没有阅尽天下好文章,仓促下笔,就会显得无知。到了这个年龄,其实,仍然是无知,便觉得读的书太少了。却是阅历丰富起来,就有了些许的写作胆量,也没指望成名成家,只是觉得学文的总应该死后,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东西,可贵一点,百年后有人看你的东西,可能拍案叫绝,就不妄把青春埋在书堆里的妄想。这就是我说的每个人应该独有的造诣,金钱房产没有用,死了之后,全改成别人的名字,那些不属于你。50年后,也没人证明是属于你的。人的最可能,可以带来快乐的就是自己先占有自己,然后,占有思想与文墨。如杜甫的这首《登高》,穿过历史,到今天,不可剽窃,还有我这样的人爱读。

    我用出世的境界处事,用入世的精神待人。

    太过于尽人事,其实,深想起来大都为了某种利益,把自己搞得身心疲惫,没有趣味。人,是敬不起的。就像我们常言,久病床前无孝子。敢言此话,是因为时代变了,在物质与科学时代,物欲与欲望横扫一切。所以,我喜欢有点虚无的章法,老实一点,成全我自己。这不是杜甫的时代,那个诗歌的时代还会有很好的情感张力。《登高》最后的一句诗,“潦倒新停浊酒杯”还能有一种寄望。好歹那个时代不是笑贫不笑娼,还能“大辟天下寒士尽欢颜”,而今天的变数是,把生存看的至高,而这个生存也实在是贪婪的欲望某种魔咒,把生活过的更好,不是生存的问题,而是境界与心灵的造诣,就如,今天吃的很好,富贵病也就来了,年纪轻轻身体垮掉,终究是更让人惊讶的虚无。

    我很不善于搞人际关系与经营,就如我在年轻时候在政府机关,后来辞掉。官场的登高,是一个踩着别人肩膀登上去的路径,形容冬天的山道两旁萧瑟的树枝,我爬山时看着它们,就会想起官场。想起杜甫的那句“无边落木萧萧下”。在中国这个官本位的国家,自古华山一条路,并不是属于真正能够登高远望的人。如今的商界也是如此。真正登高,能看见一片好风景,应该为官一任,有一些杜甫的自我认知与博爱的胸襟,起码应该有站在人类意义与价值上的全局观。大都小家子气,只看一个局部。所以,人走茶凉,在所难免,这也是中国群体意识的道德表现,也就是我说的,人,很难常敬,无非多了些虚头滑脑。这是政治的基因,当年,毛泽东问红小鬼胡耀邦:什么是政治?胡耀邦想了半天,说了一大套理论,还是没说清楚,毛先生哈哈大笑道:没你说的这么复杂,所谓的政治就一句话,他们下来,我们上去。这句大实话,也就戳穿了官场的迷雾,你要把他人想方设法弄下来,你才能上去,所以,我很不喜欢,我喜欢真挚,平等,有人情味的时事,至于才能,还要看发起心如何,真的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就不会考虑个人的得失,会有一番真心,更会有独特的理念,这个更是自我的内涵。

    3.

    后半生,大抵上,很可能唯我一个人的登高,想着杜甫的诗。既然,开始学习如何死亡这件事,登山,也就是为了保重身体,让磨难来的晚些,更晚些,然后,如果有个天命给我个了断,也就感谢这不虚的此生。其它,全当感悟而已,而人生其实很怕真相与真实,就如我喜欢在雾霾的时候,在香山香炉峰遥看北京,朦胧地太大,从南到北,都是高楼大厦,在这种眼界里感触的世界会有点迷离的有趣,那是芸芸众生的存在。而在晴空万里时刻,看北京,颐和园的十七孔桥会很分明,但那是几个人的过往,实在装载不下我的胸襟。

    没必要再来给此文结尾了,这条香山登高的路,还在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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