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那时候的天,蓝的空远,云也飘忽的慢,瞄准的那朵云磨磨唧唧的才移过小河,去了岗上,不慌不忙的,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拖拉得一天很长很长。
急着月亮咋不快升起来,好去星光下玩游戏。
大萝卜是东庄的孩子王,一14岁少年,白白胖胖,在手下一帮面黄肌瘦的衣裳褴褛的兄弟当中,有着强烈的鹤立鸡群感。
月亮升起来了,白天里不屑一顾的野竹林、河岸边半秃的柳树和菜园子的篱笆于月光下泛着幽幽的雾气,一团一团的神秘着,诡异着,恍惚人的眼,胆小的不敢往前探视那些黑团,越看越像脑子里隐隐遥想的东西,如鬼。
东庄的熊孩子们不惧这些的,他们是一个组织,轰轰烈烈的群体,假如,赶路鬼遇见他们,趁早让路,大萝卜说过,就怕遇不到,碰见了点天灯。
啥叫点天灯,大萝卜可能现在都不知道。
总之,月夜里,东庄的少年们一个个吃罢面糊汤,肩上搭件小褂,悄悄托起老屋嗯哈作响的门,慢慢开开,纷纷出窝,去大萝卜家屋前集合。
大萝卜老爹人高马大,曾经从地里回家舀水缸里水喝时,差点舀起四狗子和倔三的脑袋,那天大萝卜正率领一帮部下大张旗鼓玩躲猫猫呢,他们俩躲进水缸,既凉快又掩人耳目。
四狗子一双鱼眼,尖脸,个儿也尖削,鬼点子不少,他每次做事之前,准拿倔三先打头趟,一脸痴相的倔三,认死理,肚皮老撑在褂子外头,浮肿的,他有肾炎,脸色透黄无血色,西庄有敌对势力给他起“黄脸”、“大肚子”的绰号,消息不径而走,搞的他烦脑透顶。他一直在追究谁起的。听说四狗知道,所以,一直跟随这个尖脸猴腮的拖他下水缸的人。
于是,武打片那谁在水缸里旋水练武的镜头,大萝卜老爹开始上演,见他撸起袖子,运足了气息,双掌齐下,摁下这颗脑袋,又起了这颗,卯足了劲,把那一缸的水,生生练得只剩两颗脑袋求饶了,水,泼洒了还是让他俩喝下了,不得而知。
倔三妈妈怯于大萝卜老爹队长的身份,心疼儿子的肚子又挺起老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倔三领回家。
四狗子被罚站在大萝卜家的土墙根下,也没闲站着,他拾起地上一根捡鸡屎的屎勺子,硬把墙挖个洞,通知墙外的组织成员……
状况出来了,阳光下靠墙的四狗子鼻子、耳朵、嘴角流血啦!消息满天飞,吓得大萝卜老爹赶紧把四狗放了。
事后,大萝卜老爹觉得蹊跷,顺四狗子站过的墙根看过去,一个鸡蛋般大的洞,洞眼里滴落许多蕃茄汁,不好!菜园里当宝贵养着的西红柿遭殃了!
鉴于以上种种历史的原因,每回有月下行动,在大萝卜屋场前集合时,一帮子人,无一丝声响,潜伏在夏天的幕色里,静的出奇,那些蛐蛐儿平常叫的欢实,和青蛙、看门狗们都静默着,有些不正常,于是大萝卜老爹敞着膀子,出门来看看,除了家家烟囱里的雾气淡淡抹在山村里外,没有哪里不正常,天上的月亮如晚上吃面糊汤的大碗,圆圆的,透着一丝阴柔的光,牛郎织女星星一眨一眨的清晰闪亮,光膀子的中年人自言自语道:“明天又是个晴天,唉,老天,什么时候下雨呀……”
大萝卜老爹回屋感慨去了,大萝卜才从窗户里钻出来,不敢开院门,响声大,爬墙,脚搭他娘靠在院墙晒袜子的短竹篙的衩上,扒稳了,一踮力,蹭地跨上墙,墙外一众组织成员双手托住他们的领导。
大伙一窝围上来,边走边商议,晚上玩什么,说好听点,叫主题是什么。
月光下,大萝卜,少有的严肃,他的脸一直杵在幽暗里,看不清表情,却不掩老成持重,他和他老爹一样的叹口气,“唉,求雨吧,咱娘浇一天的庄稼了,累的直哼哼……”
好,一场大型活动开启:求雨。
二矮子嘟着嘴溜回家拽来一床单,他娘给他夜里搭凉的,披在大萝卜肩上,皎洁的月光下,大萝卜双手合十,似仙似道,不知谁扣他一顶报纸折的帽子,还有谁把新鲜的蚕豆一粒一粒地用他娘做鞋的线圈成佛珠,套在大萝卜的手上,齐全了。可以煞有介事地捻珠诵经了。
月亮正当空,明亮如昼,一帮求雨的大队人马煞有介事地穿过河边秃柳旁的小路,越过叠障的篱笆 ,准备踏进野竹林,忽然,一道粉色的光从野竹林里闪出来,诡异地移动,熟悉的竹林一下子阴森起来,顿时,队伍不寒而慄,纷纷作鸟兽状,四下逃窜,哇哇的尖叫声,回荡在夜色里,更加瘆人……
下
三十年后的一天,也是天空很蓝,云朵慢悠悠的飘过山岗。组织成员小聚,席间,大萝卜成功人士地梳着大背头,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他松一松领带,问那一晚野竹林的光,究竟怎么回事,个头最小的猴子一身休闲服的站起来,回答,是我表姐跟表姐夫约会的暗号……
成了吗?大伙问。
费话,没成咋叫表姐夫?
众人大嘘一口气,那晚的惊吓终于得以释怀………
童年囧事 (一)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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