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故事
除了豆腐,奶奶还会做很多别的食物。
过年的时候,灌肠粑自然是一道少不了的美食,而几乎每年春节前,我都央求奶奶给我做灌肠粑;端午节的粽子,也是我的最爱;什么油粑粑、蒿菜粑、糯米粑、窝窝头、苞谷粑等等,好像只要奶奶想做,就没有不会的。
可是,这些东西,母亲不会,我呢,也无心去学,且不说,现在随时都能吃到这些,也就越发的不想学了。
除了丢掉了这些看得见的东西,还有一些东西也要丢掉了。
前段时间,家里有人租一间房和楼下过道,和母亲一次性谈好了价格,并提前交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可是,不到十天,因为一些原因(说是小孩患病),要走了,和母亲商量着能否退还一半的租金,可母亲在我和父亲的几番劝说之下,愣是只给那人退了押金。那人急着要开车离开,当着母亲的面,我实不好私底下给那人一点儿补偿。母亲的理由是——整个村子都是这样的。
真是气的我连自己做的晚餐也没吃。
这段时间每每念及此事,就使我想起小时候与奶奶有关的事。
小时候,真正的乞丐很多。奶奶家里,就遇到过几次行乞之人。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一次——
约莫是深秋吧,我和奶奶在后院的木房子里吃晚饭。火坑里烧着几根柴火,上面架着一口锅,锅里的菜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正吃得津津有味时,突然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人,一只手里握着棍子,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破铁碗,身上穿的衣服又旧又烂,已全然看不出下摆的形状。他并没有靠近门口,而是离的有几步远兀自的站着,一句话也没说。也不知是何时路过这里的。
奶奶瞧见了,赶忙放下碗筷,去把那人迎进来。可是那人不敢进屋,奶奶只好拿着他的碗,进屋盛了一大碗饭菜又端出去给他人。那人就坐在屋檐下吃着。奶奶见他吃好了,又给他舀了一碗水喝,那人走的时候奶奶好像还给他换了一个新碗,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总是那人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那时虽有点害怕,可看着奶奶的行为,却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的善良,是从奶奶身上学会的。
大姑小姑的儿女和奶奶——他们的外婆,也是很亲近的。他们和我一样,小的时候也住在奶奶家里,外婆对他们来说,一点儿也不外。
前几日夜晚去奶奶家,忽的想起一事,问小姑家的表妹,你外婆有没有给你讲过故事?
“有啊,表妹说,我最怕的就是‘熊娘嘎婆’的故事了。”
“是‘大妹二妹跳火坑’。”父亲也加入了我们的话题,”小时候听了这故事,我都不敢去外婆家里。”
“还有‘寒号鸟’。”小姑在一旁插了一句。
看来,奶奶不止给我和弟弟讲过故事——“鲤鱼跳龙门”、“打雀大哥”、“田螺姑娘”这三个故事,加上之前的两个,是我印象中比较深的,别的什么,都已忘了,唯一惦念的是——那样漆黑的夜晚有那样的奶奶讲那样的故事——那是我童年的精神寄托啊!
我是两岁多来到奶奶家的,大概到初二时,才算是真正回到父母身边。以前常怀恨自己是半个留守儿童,现在却常庆幸,自己是半个留守儿童。
如今,讲故事的妈妈变成了奶奶,听故事的孩子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可他们的孩子,却从来没有听过他们讲的故事。
夜晚的故事和白天的豆腐,在这个村子的大地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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