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姐生于上世纪80年代中,家里四个孩子中排行老二。儿时的记忆中,二姐放学回来后总是要做很多的家务活儿—挑水、挖红薯、放牛、喂猪、烧水、做饭、照看弟弟......她忙碌的身影很难歇停下来,常常无暇顾及自己的功课学习,这也许是造成她学习跟不上的一个重要原因。上到四年级,二姐的长发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的虱子卵,经常在家里痒得直抓头皮,甚至皮破见红。母亲见状自作主张将二姐的头发一次性剪光,至此二姐成了未出家的“尼姑”了。二姐怕去学校被同学笑话遂戴了一顶棉织的帽子,那阵子她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生怕别人发现了她的光头。上课期间总是把头深埋下去,不敢抬头半点,生怕眼睛撞上了别人投来的异样的眼光。

然而,班里终究不乏调皮捣蛋喜欢捉弄人的男生。他们冷不防地会突然从后头摘下二姐头上的帽子,继而一阵疯笑,弄得全班的眼光一下子都落到了二姐身上。这下子二姐成了全班的笑点,整个教室像炸开了锅。二姐被这锅沸腾的水煮得面红耳赤,可惜桌子上没有洞,不然她早就钻进去了。
大概从那以后,二姐变得沉默寡言,恐惧去学校。最终,四年级没毕业二姐就辍学了。

辍学后的二姐在镇上当过保姆,跟老乡去上海进过厂,在市里的理发店做过洗头工,最后被一个花言巧语的理发师俘获了心--二十未出头二姐就嫁给了他。第二年就生了个女娃,刚满一岁二姐便将女儿留在她奶奶身边,自己去了中山她丈夫所在的理发店里继续做洗头工。不久她便发现丈夫对自己的态度开始变得冷淡,夫妻关系开始出现裂痕。就在她在家带孩子的这一年里,那个花言巧语的男人在发廊里勾搭上了别的女人。这是淳朴的二姐始料未及的,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婚姻变故。人生中有许多第一次,如恋爱、结婚、生孩......有些人自自然然地顺着命运的轨迹一一经历,一直到生命的终点,而有些人却要面对诸多的不确定和变故。
遭遇丈夫的出轨也算是二姐生命中的第一次,也正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她毫无经验不知所措,就跟她当年被母亲剃光头一样,除了沉默逃离再无其他。这一次,她同样以沉默相待,但她心里是真切感到不舒服的。她问过家人,家里人除了愤怒似乎也给不出个妥当的法子。离婚吗?想想孩子又于心不忍啊!跟那个臭男人喋喋不休地争吵下去吗?那得多累啊。二姐就这样忍受着那个男人在外面鬼混,自己郁郁寡欢地闷头做事。

09年父亲去世,二姐在长久的沉默后突然精神异常—疯疯癫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愤怒不已,一会儿又唉声叹气。母亲四处去求菩萨拜仙姑,周围的庙全跑遍,最后不得已托人帮忙将二姐强制带进精神病院。后来听说里面用电击来治疗,还给二姐喂了镇静药物,这样二姐才慢慢复归于平静。母亲的心也由此经受了莫大的惊澜。本就在外头有女人的姐夫得知二姐这样的状况后,巴不得立刻甩掉这样的包袱。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开始琢磨起离婚计划。二姐病情稳定后回到那个男人身边时,他的态度更加冷漠,不仅一言不发而且时常夜不归宿,企图以此逼迫二姐自动提出离婚。这样的情况僵持了数月后,心灰意冷的二姐再也感受不到这个当初对自己花言巧语的男人身上半点温度。最后,她选择了离开。
二姐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缺的只是一个手续罢了。离婚的那天二姐和那个男的没有让任何人知晓,两人直接去民政局把婚给离了。母亲和亲戚们得知后气得都快昏过去了,他们生气地指责二姐:“你怎么这么傻啊!他叫你去离,你就真去离啦?!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啊?什么都没有,你就把婚给离了,你自己这个精神病还不晓得今后会不会复发,离了后还有谁会要你啊?你自己有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啊?......”后来,怀着满腔的愤怒与不平,母亲邀集亲戚朋友冲到姐夫家门口破口大骂:“那个不讲良心的混蛋东西啊,你迟早要招报应的啊,愿你以后被雷劈死,愿你以后被车子撞死,愿你以后被火车轧成几百段啊。你这样对待我的女儿,你不得好死啊,你死得没埋啊,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啊。你个死杂种啊,你在外头搞女人,你不要脸老子的女儿还要讲脸啊,你把老子的女儿骗去离婚,跟我这些人说都不说一声,你的心可真阴狠啊。老子今天不会让你离得这么轻轻松松的,你想一点赔偿都没有就把我女儿休掉,没门!”说着,大伙儿冲进去把当年的嫁妆全部搬走。钱没有捞到一分,总得要让他付出一些代价!
事已至此,对二姐的再多指责也于事无补。除了默默忍受命运给予的一切,她别无他言。

后来,二姐的精神病多次复发,整个人也愈加沉郁,对药物的依赖性也越来越重。在足疗城里她还学会了抽烟,经常看到她一言不发地蹲在地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蜡黄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神情,医生说她极有可能需要终身服药,而吸烟更加不利于药效。每当面对二姐,我的内心便不可遏止地感到绝望,感到深深的沉重,那种无力感仿佛弥漫了整个世界,活着的意义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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