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孩子呢?”
佣兵亚瑟望着坐在他对面,那个娇小得如同孩子的身影,有些迷惑不解。在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比面前这个女孩子更让他感觉到神秘的存在了。哪怕是那些大陆彼岸的外敌,还是永远笑眯眯的魔女斯卡哈,亦或是不苟言笑的冰冷妖精,都比不上她,勾动着他的心魄。
“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那娇小的狼娘,瘦弱的身体里有着沛然的巨力,与之相衬的是她看穿红尘的智慧。当然还有那恐怖的食量。
想到这里,佣兵亚瑟噗嗤笑出声来。有着毛茸茸狼耳朵的奇异女孩子有些不满的抖了抖她那标志性的特征。然后伸手抢走了佣兵亚瑟手上最后一块三明治。
阳光明媚的一塌糊涂,空气中弥漫着的是午后平和懒散的氛围。这甚至一度让佣兵亚瑟忘记了,这里是赫布里底,是临海之训练城,是不列颠的领土,是他们这些亚瑟存在的地方。
是抵抗侵略的战场。佣兵亚瑟偷眼瞧着面前的狼娘,在心底最深处暗暗叹了口气。
“怎么?你一下子就低沉下去了?”狼娘的眼神里有着宠溺。佣兵亚瑟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再也不敢直视。那双眼像极了野兽,有着执着却又好懂的欲求。像是单纯的小狗狗呢。
佣兵亚瑟偷偷的想着,又在心底再三的呼唤着可爱女孩的名字。
毕斯克拉乌莉特。虽然有点长,但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自己偷偷刻在心上了,所以绝对不会念错。佣兵亚瑟小声默念着这个名字,就像是信徒咏叹着圣歌。
“啊,吃饱了,就该是睡一觉的时候了吧。佣兵,借用一下。”狼娘很随意的抚平了野餐布,伸出手来把佣兵亚瑟扯到了身边,也没有顾忌佣兵亚瑟的胫甲冰冷而肮脏,把小小的脑袋放了上去。
金色的头铠约束着的银色长发,衾被般覆盖了佣兵亚瑟。他一下子就觉得全身的伤痛与寒冷都被这温暖给包裹溶解了。
“毕斯克拉乌莉特。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孩子呢?”佣兵亚瑟声音小的如同自言自语,但是他知道狼娘敏锐的听觉捕捉起他的声音毫无障碍。就正如她刚刚听到他念着她的名字就黏过来了一样。
狼娘翻过身来,可爱的小脸上鼻头微微泛红。想必和钢铁的亲密接触有些过激了。宝石一样熠熠的眸子里,是岁月的流淌磨炼出的光辉。佣兵亚瑟看着那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一切就都在她不言之中了。
“嘛,喜欢孩子什么的。果然还是有点在意。”佣兵亚瑟挠了挠面颊,“毕竟我已经不再年轻了。”
虽然长得一张娃娃脸,但是在拔出石中剑之前,佣兵亚瑟就如他的称谓一样,出道成为追求金钱而战的佣兵很多年了。直到拔出王剑那天之前,他都如同追逐肥羊的饿狼一样,追逐着这个王国里的每一处战乱,舔舐着甜美的血肉与骨髓。
从佣兵团里脱颖而出,又因为对于佣兵这个职业所持有的契约精神充满疑惑继而选择独行,佣兵亚瑟在不列颠的生活的全部就是血与火。唯一让伤痕累累的他支撑到现在的,就是那份最后的契约。
“毕竟是孩子啊。孩子真好,天真又纯洁,一眼就能看穿。”狼娘在佣兵亚瑟的腿上打着滚,最后还是坐了起来。这个视角让佣兵亚瑟觉得十分新奇。虽然身高差一如既往,但是坐在他怀里,狼娘的头顶在下巴上,胡渣磨在那瑟银色泽的秀发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她的一切表情都无法看见,这让佣兵亚瑟内心有着多少点点的不安。
看不见那张脸,就连一点点仅存的主动都做不到了吧?佣兵亚瑟这么想着,摩擦的沙沙声不由得大了几分。
“怎么,有那么不放心么?你也是喜欢孩子的,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对于孩子的心思呢?”狼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元气。但是佣兵亚瑟在那声音里捕捉到一点点的疲累。是啊,她整个上午都在和那些孩子们玩着捉迷藏。陪着熊孩子玩耍,这在佣兵亚瑟看来的确比和外敌激战更令人头疼。
可是每一次,这个小小的人儿都会大笑着,像一个真正的孩子玩的十分开心,笑容比太阳都还要耀眼,就像她的铠甲一样金光闪闪。那样的她,十足的值得依赖。
毕斯克拉乌莉特。佣兵亚瑟几乎是将这个名字当做祷言来吟诵,每一次念动,那其间的神秘和信念就会在他身体里爆发出最极限的一股力量。每一次九死一生的血战,佣兵亚瑟都是在外敌的巨钳和利爪下,靠着这股力量从绝望的深渊里挣扎着爬出。
他静静地感受着贴合身体的那个娇软温热的小小身躯,身上的伤口隐隐的发痒。那是他体内的血液被驱使着加速流动,魔法的力量在愈合伤处。心情变得像是回归母体一样的平静,奇妙的灵肉分离感让佣兵亚瑟变得十分敏锐,甚至于可以听到自己和狼娘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跃动。
有那么一个瞬间,佣兵亚瑟以为自己已经熔化成一团,和这个女孩子化为一体。每一点情绪的最细微波动,佣兵亚瑟和狼娘都能互相捕捉到。
“明白了吧,我的心情。佣兵,你的心里还真是诚实。这么大男子主义的想法,天真又纯洁,嘿嘿嘿......”狼娘毫不留情的读出了佣兵亚瑟藏在最深处的心情,这让佣兵亚瑟不由得有些挫败。原来他在时刻可以读出心声的她面前,显得那么的幼稚。
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佣兵亚瑟的脸像是熟透的狼桃那样。
佣兵亚瑟曾经在弹尽粮绝之时无奈的服食过这种鲜艳的野果,满以为会被传言中的地狱剧毒杀死,却没想到狼桃在味道异常鲜美的同时,还清凉无毒。真亏它长着一副咄咄逼人的可怕模样了。
他摸了摸那对不断扇动的大耳朵,然后被一爪子拍开了。狼娘在那鲁莽的手臂上面留下了浅浅的血痕,佣兵亚瑟有点无奈的笑了笑,对于这样掩饰害羞的可爱行为他毫无招架之力。
毕竟在她面前,什么都隐瞒不住。毫无主动可言,被十足的宠爱着。
一开始的佣兵亚瑟,并不是这么想的。只是单纯的被狼娘娇小的体态所欺骗,一厢情愿的想要把她当做脆弱无力的孩子来保护。
虽然毕斯克拉乌莉特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好意就是。
佣兵亚瑟是从什么时候转变的呢?从那只战争孤狼变成想要守护什么的真正的战士,就是因为接下了那个孩子拼尽全力储蓄下来的一罐硬币,以及那个童真的愿望,“请保护不列颠”。
这个愿望,奢侈得只属于王者。所以他拔出选王剑,成为了一名亚瑟,王之候补。直到如今,他也不愿意也不想人民看见王者背后那属于黑暗的部分,只想站在光鲜亮丽里,让他的王剑将那份绚烂七彩光折射给他的子民。
尤其是孩子。每一个孩子瑰丽的梦他都愿意去拼尽全力的去守护。
“请守护不列颠”,他在拼死达成,这份他最后的契约。
“真是胡闹,擅自把人家认定成为孩子。我可是先王的骑士,南征北战了多少年。”狼娘在她造成的新鲜伤口上轻轻吹着气,那些伤口便开始结痂愈合。这是每个骑士都会的简易疗伤魔法。
“说得不好听一点。佣兵,你还只是个狼崽子。我见过的死人,可能比你见过的活人都多。我饮过的血,也可能要比你喝过的水还要多吧。”狼娘放下那条刻着龙纹的手臂,有些叹息。软绵绵的身躯挤在佣兵亚瑟怀里,迸溅着钢铁的火花;轻微的吐息间,都是扑面而来的血腥的腐臭味。
说到底,再怎么伪装,狼终究是是狼。而且,还是比流浪的孤狼更加可怕的狼。
茫茫的黑森林是狼的故乡。流窜出来,袭击人类的羊群和家畜,甚至是人类本身的狼,其实是被逐出狼群的、在斗争中失败的无家可归者。
狼群的头狼,需要最强健的体魄、最聪明的头脑与最隐忍的性格,这都是孤狼在下一次争夺战里需要学会或者拥有的东西。
佣兵亚瑟在魔鬼教官的培训下,也渐渐拥有了这些东西。不过,他能很愉悦的接受这些黑暗的东西,正因为他一开始向往着光明吧。
佣兵亚瑟想到这里,加重了手臂的力量,恨不得将女孩子揉碎了。不管怎样,毕斯克拉乌莉特,这已经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光明。
也有可能,是最可怕的黑暗。无所谓了。
毕竟,守护着孩子的母狼,是连头狼都为之忌惮的存在,也是绝对不能招惹的禁忌。
“怎么,你想变成母狼?唔......佣兵你看上去的确满清秀的,穿上女装的效果一定很不错吧。我下次就找歌姬或者斯卡哈借衣服?”
“只有这点请务必放过我。”
佣兵亚瑟用无奈的眼神看着怀里的女孩子。这也有可能是他后半辈子会用的最多的眼神了。
“现在的你可不是什么骑士了。毕斯克拉乌莉特。你只是个看起来像个小女孩,玩闹起来也像个孩子,发脾气耍性子更是十足孩子气的,重新活着的人狼。”佣兵亚瑟一字一顿,慷锵有力,就正如他在拔出石中剑时发出的誓言一般庄严。
他的姿势也和宣誓时一般无二,只不过举剑用的是单手,而握着女孩子的腰却用了他的全部两只手。高高举起的石中剑......啊不,是狼娘,她在被举高高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是奇怪扭曲着的错愕。
下一秒,现实就无情的打碎了佣兵亚瑟的庄严。血盆大口咬在他的头上,“你这个笨蛋!果然才不能期待你这样的家伙好好地成为王吧?”
佣兵亚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狼娘从头上扯开。无视了飚出来的鲜血,甚至都没有想去擦一擦。他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狼娘在挣扎了几下都无果的情况下,只好任由他胡闹。
“所以说,不管你之前有多大,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的你是孩子,是我看到的毕斯克拉乌莉特。我会守护你。”
也请你守护我。佣兵亚瑟此时的眼神,就像是在仰视着神灵。
“笨蛋。我没有任何地方需要你的守护!”狼娘在半空中高高在上俯视着佣兵亚瑟,“相比之下,刚刚作战完还受了伤的你眼巴巴的跑过来找我野餐,看起来才是和被遗弃的小狗狗一样!只是出于本分,我才不会可怜这个样子的你!毕竟你是王而我是骑士吧,守护你登上王位本就是骑士们的职责。”
逆着光的狼娘,舒展开的头发宛若王旗飘动,阳光透漏而下,在佣兵亚瑟脸上投下斑斑驳驳的碎金,明暗的变化让佣兵亚瑟不由得眯了眯眼。然后。
扑面而来的风声,突然停滞的时间,让人眩晕的呼吸,玫瑰绽放的柔软,濡湿甜蜜的唇瓣。
佣兵亚瑟舔了舔温热留存的嘴唇,然后瞬间觉得自己全身沸腾,比嘴上的那个温度还要高很多了。
“懂了么?才二十来岁的家伙,就不要在我面前装成大人。真让我笑掉大牙。”狼娘从软化的手臂中跳了下来,舌头打着转,舔舐着她那亮晶晶的嘴唇。佣兵亚瑟慌慌张张的转过头去,理所当然的听到狼娘的嘲笑。
“孩子对眼前的东西很诚实呀。和那些墨守成规的大人不一样。”
“毕竟,在活了两辈子的我面前,你还只是个孩子啊。”
—END
—After
“对了,莉莉?你究竟多大来着?”
“......你是不是刚刚被龙拍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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