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上山的路上看见一只趴在水泥路上的蝉。看见翅翼的颤动忽而惊觉原来蝉是靠翅膀发声的。
立秋的话,已经是有两三天,家里要大扫除而我坐在席殊书屋里度过一个上午。
席殊书屋就好像是一个异常宁静的夏天,我是说那种——喧嚣的寂静。
“你的小鸭子在哪里买的?”一位素昧平生的大叔就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口气问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
“在,在广场买的。”奶里奶气却并不怯弱,甚至稚嫩里满满含着骄傲。
并没有看见大叔也没有看见小女孩,甚至不知道这只小鸭子是一只橡皮鸭还是同样是一只破壳不久的可以飘在东河里的鸭子。我就听见陌生的声音和熟悉的温暖。
席殊书屋从来都不寂静。
我不能寻到店里的大提琴声音来自于哪,循环重复的旋律,在书屋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平等的——可是谁会讨厌音乐呢。谁会讨厌蝉鸣呢。
我一直自诩乐于孤独。
可我置身于一大群人中时,听着他们碰撞所溅出来生活的碎片,无论是不是光与影的谎言,陌生人也值得为之欢乐了。神之所以爱人的生活,也可能是这个缘由。
可我自然知道他们活着不是为了给我看。
而现在我在一个上午去追忆一个清晨。
立秋呢,自然是有三五天。
某天你突发奇想要跑步,练马甲线,和我约定每天五点半叫对方起床。第二天的夜里下了暴雨,打雷声都掩不住的雨声。是一种闷雷,是一种酣畅的雨,我睡在窗边,自然容易听痴。所以很不侥幸的睡过了,哈哈。
所以第一天清晨的时候,我们都是第一次在这个时刻出门,你去学校而我去庙里。在路上我看见山巅的雾气与拉萨河边的云很像,在路上你感受到了车流人往。于是我听见了浪漫的喘息——不来自我,我却反而坚信是一种传统复活了,就像珀西·比希·雪莱与玛丽·雪莱在茶余饭后决定一人写一个鬼故事一样。而在回家路上你嗔怪腾起的热气与未拿的纸巾、穿错的衣裤之时,我刚刚到达山脚。
一个人爬山有一种纯粹的欢乐,嗯,在接近山顶的那一段路偶尔可以俯瞰整个湖,可惜早晨的雾遮掩了一泓清水。在树林里穿行打破无数蜘蛛网,沾得满头满身,就到了禅房。
本来,从没想过会为这个禅房拍张照片,没想到除了我会有人来的。
嗯,禅房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我不知道名字的书,另一棵也是。
阿大与阿乙可就像人一样,也曾留着眼泪满腔哀怨地说:“我不要忘记我的名字。”可是我知道这是柏树,但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你愿意——我问的是你愿意被叫做“人”么?
我不愿意。
爬山的时候,越往上,人越少,而有巨大的蝉鸣声,震耳欲聋的嘶叫是蛰伏几年的红利,也是。但并不觉得聒噪,我的一切感官融合为了一种习惯,只是慢慢的,山顶是弥漫着一种东西,是禅房与南庙最后一段路。
蝉鸣,是纯粹的蝉鸣。
欢乐,是纯粹的欢乐。
鸣蝉在这个追忆清晨的上午我还是知道我一个人在唯一的上下山的路上是如何放肆的,如何在路上“say it aloud,and sing it pound today ”。我一路上唱了好多首歌,唱了oasis唱了coldplay唱艾薇儿唱《可能否》。
其实我一直怀疑自从我离开后,一年的改变大于再次生活多年的改变的总和。具体的改变,在于晚上出门能看见夜市与欢腾,家里原本牢不可破的家规好像也开始可以商榷,我在这样一个上午捧着这本红色封皮的书在喧嚣里找到安静。
原先不是喜欢安静么。
蝉鸣。八月蝉鸣。
蝉,也不知道还能聒噪多久,但如果尽如趴在地下的那只一样,想来夏天要离我而去。
夏天快要过去了,我好像……嗯?
我听见一个人走了两个小时山路,在蜘蛛网的缝隙里大吼“vi va vi lada”,听见他唱好了那一句原本永远唱不好的:
“Nobody said it was easy.”(无人可言离别容易)
他注定会蹲下来看趴在地上的蝉,为两颗树取名字叫“阿大”和“阿乙”,在禅房眺望一下散掉的雾气和冒头的太阳。
下午做什么。
那或者在某个下午,我在街边走着,觉得我想喝一杯柠檬水或者酸梅汤。我走到西边,破落与贫瘠就开阔起来。西边是太阳落下的地方,因此愈发繁华。
晚上。晚上。晚上。
如果有一个人说这个城市是一座死城,那么他一定在东城和北边的三个公园里度过了一生。
也许这人在凌晨出去寻找孤寂的痕迹看见了一只流浪的泰迪还有捡瓶子的老人,就感觉到了无孔不入的忧伤。好似席殊书屋的大提琴声。但是现在,下午做什么?
我想喝一杯柠檬水。可以吗?
冰柠檬水柠檬水有很多。下午也有很多。想喝柠檬水的下午也有很多。但是如果这个下午存在于上午的假设里,那就是真的已经事先知道了下午的无聊。或者这个无聊的下午已经存在过了。
下午总是很热。
在城市里蝉鸣很难得,立秋之后就更难得。取而代之的是广场舞、鸣笛声、买卖声……谁说喧嚣里都是宁静的?喧嚣就是喧嚣,宁静的是人。
那么按照这个逻辑,那这里并不是一座死城这里的泰迪犬也并不凄惨。好像……夏天要过去了。立秋已经五七天了。
我自然抱住我的上午,不去在意蝉鸣的聒噪或者宁静。因为我已经听不到了。
我可/能把你/与夏天相比
你/比夏天/更温和/更可爱
……
此诗就会不朽/令你永存
我见过莎翁的夏日,也知道他说过“what is。youth”,是在夏夜罗密欧与朱丽叶或者梁山伯还是祝英台就有了生命。这都是夏天。夏天的夜晚,一个人走在国道上,走过公园里的坟墓,或者看见花圈的轮廓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光辉。
老人熬不过去的是冬天。
在夏天他们跳广场舞挤公交车听戏唱戏,再不济,也要推着轮椅去外面转转,看看霓虹灯或者下下棋,也是很好。
为什么呢。
因为“年轻人就是这样相爱”。
年轻人呢。
夏季之所以过去的快,自是因为她的美好。夏季可以是他也自可以是她,我看见老年人把老年活出年轻人的样子。那是我们以后的样子——永远年轻永远
热泪盈眶。
我的长长的夏天快要过去了。在一个安静的早上幻想清晨下午与夜间的城,或者留下一个早上交由其他所有时间幻想。夏天也是早上对吗。
夏天快要过去了在我的城。
我看见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夏夜。what is youth?
莎翁说,是激烈燃烧的火。
世界只剩下我们俩忽然想在书屋大喊一句:“可能我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吧。”是腾格尔的歌声腾格尔的草原,正好安下我这一匹野马。
我的城。我的夏天。
我的城的夏天随着蝉鸣的减弱过去了,我们的夏天没有。你说夏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做;我说夏天从来不需要做什么。
“你的长夏/永不凋零”
年轻人,就是要,这样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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