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事

作者: 吕家严 | 来源:发表于2019-02-03 20:51 被阅读20次

    中午吃饭时母亲说:“我要下乡去看看,”

    我说:“今天去今天回吧!你今天煮的菜很好吃。”

    “你总嫌我煮的不好吃,”

    “现在好吃,你还是今天回来吧!”

    “今天回不了。菜地里种的茄子、辣椒长满了草,我要清除下,暑假里我们就有得吃。”

    “哦,可我们天热不去乡下,乡下没空调,蚊子也多。姐暑假不会回来。”

    “可摘了拿回来吃。马上要放学了,租房的小青要走了,我要去看看还有谁陪读,再招几个。”

    母亲神色凝重了,我坐在桌子边挟菜吃。母亲说:“小菊真愚,她在别人面前说,等我舅妈死了,我屋加层。”母亲顿了顿,看着我“等有机会,你陪我当着小菊的面说,小菊,你加层好了,我还要活二十年哩,活二十年,还只九十来岁,没一百岁。我要活着看到你屋加层。”我说:“好。”

    母亲说:“我看你屋前高你屋许多,也很好。”

    “好不好,不在外物在于内心。”我按捺下许多话没出口,只说了这一句。

    “等放假,你陪我去洪城,把衣服、鞋子捡来,不能老放那。随他去吧,至少他在。这几日在外听了许多无常之事。人还不得照常过。”我回答:“嗯。”

    “刚过几日去花城。你说,小美送我的菜籽油叫刚带去花城?还是寄去?”

    “寄去吧,刚有他的事。我们今年去花城过年吧?姐今年没时间来。”

    “再看吧,她新房子在装修。”

    “嗯。”

    “我下乡去了,星期六你有空?你去接,好吗?你没空,叫刚接也行。不然,我搭公交来也行。”

    “我去接。”

    “你也要回去看看,你好久没回去过。不要整天介迷读书写字。不好。菜洗了在冰箱里。”

    母亲,亲爱的母亲。我曾发愿愿你像天真小女孩般幸福快乐!但我很快明白,我做不到。惟有时间之手去抚平你,让你心境如水。

    “你也要回去看看,你好久没回去过。”实际在前几年,我是很愿意回去的,又不远,几十公里,半个小时的路程。而且还是那么美的院子。满院子的芬芳都氳氤着母亲的气息。我愿在春天的雨水季节回去,潮湿的空气里掺杂着桔花的醉人香气。这是我庭院特有的空气。地上湿着长了些青苔的水泥地面上铺了一层晶莹洁白的桔花瓣,树上的桔花瓣里有绿豆大的桔蒂。我会把整个院子转遍,去后院看塑料般的柿花,还要把茶树扯过来仔仔瞧瞧是不是采茶的树。然后嫌弃鸡屎的臭脏味,又转出后院。来到菜畦边,看母亲种的韭菜奋发向上的葱绿样。母亲种韭菜一直是她的骄傲。要放鸡屎,割时要把刀钻到韭菜根部泥土里割,那样韭菜棵桩就会发得大。碰巧母亲在菜地里,站在水泥垅上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一把春菜。然后还要走下青石坡,下到院子的凹地,去看野栀子花今年结的果多不多,艾叶长得阔不阔,踩在没铺水泥的泥土里,感受掉落的叶、腐烂的野草,还有未干的雨水融在泥土里——那种和大地相连的感觉。再抬头望望天,瓦蓝瓦蓝,不远处的山苍翠如滴。我对刚说,以后我们来这儿养老。刚陪着我笑。我们挽手在院子里。

    渐渐地我来得少了。特别是母亲在花城时,我总是匆匆地应付陪读的家长打给我的电话,“灯不亮,没电,烧了线”“没水,水龙头放水不出来”匆匆地拖着刚来,看他检修,等他修好趁暮色回去。我四下转转,无论是牡丹花开时还是丹桂飘香时,我都站在屋外,我知道,这一切的美和芳香都不属于我,我握不住任何时光。只有我站的这一寸地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在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间,亮朗的阳光可能是稀缺的。但这里,开阔的院子里,香气的阳光像大块的金子洒满院的每个角落。你嫌热了,躲到竹林里;你嫌竹林里阴冷了,搬打椅子坐在桔树的斜阴里,让金子烙着背。外甥笑他母亲,你是住大别墅的。但这些不属于我,只属于暂时住在这里陪读的人家。没有母亲的地方,再美都与我无关。

    后来母亲来了,我还是来得少。最后终于把母亲诓骗到身边才心安。我是一个疏懒之人,也不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去年冬雪,懒得理会阳台上的植物,大半冻死。只盼它们自灭自生。但终有一些脆弱的,不愿随我,我也不理它。母亲终看不过,又伸出援手,把阳台上的残花败柳收纳一清;和附近的人家套了近乎,栽了些据说可吃的花草;又把随我的植物好好培植、分盆。枙子花开了,折些用瓶装放厨房里、厅里。家中偶而竟能闻到花的芳香味。母亲节的那天,我假心假意、装模作样给了母亲一个小意思,她竟上街买了两盆茉莉花。一盆放二楼,一盆放我写字的三楼。我竟后知后觉。母亲啊!我亲爱的母亲。

    喜欢看刚和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摇控在母亲手中。刚随母亲看台。他们会一块交流电视剧的剧情,会互相问候,放到了这里,这集你没看。母亲最喜刚在家黏他,可陪她聊天、看电视、让母亲撒娇。“不要去健身房嘛,来陪我看电视。”刚就乐呵呵地坐下来,陪着母亲吃东西、看电视、讨论剧情,然后结成同盟,把枪口一致对外。当我下楼倒水时,他们会你一言我一语地嘲讽我。好像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正情切切意浓浓。我有时笑,你们一边儿,我吃醋了。感谢刚,给了我无边无际的爱和宽容。我本也和母亲样是一个小气、敏感、脆弱、躁怒、尖锐刻薄、自我任性之人。但在刚的呵护下,他容得我所有的任性、无赖、泼皮的小性子,在海样的胸怀里让我四处野长的棱角自我消融、释怀、悟得、成长。给了我触手可及,笑谈举止中随处都充溢的幸福。

    “你去接,好吗?你没空,叫刚接也行。”

    刚,感恩有您!

    母亲,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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