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舒服就够了，就不会有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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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如同一个不停转的陀螺。她不仅烧得一桌美味的菜，地板擦得锃亮，家当摆得整齐有序，还会手工制作各种各样编着花样的鞋子、衣服、包包和竹篮。她有时候做着做着就说，哎呀，眼睛有点累了，我们都说，那你就歇一歇吧，她停下手中的活就开始晃动着身子，这一晃，就摇身一变成了教学老师带动邻里乡友们跳起了广场舞，广场舞跳得火了起来，又不知从哪儿得到了风声去学了打腰鼓，腰鼓打得好了，许多做生意的人让她们去热闹热闹，凭着打腰鼓的手艺还赚了不少零花钱。当她打电话乐呵呵问我名片上应该写什么内容时，我惊讶地噗嗤一笑说，“妈，你这么洋气，还有名片啦？”母亲害羞地说不出话来。

母亲今年五十二岁了，年轻时候跟着父亲在工地上做事，她是工地上少有的女工，母亲虽然皮肤晒点有点黑，但也算是个顶呱呱的美女，她在哗啦哗啦汗流浃背做事时，常常引来一群人一边偷懒一边围观，而她做事不偷懒，即便闲下来也要在工地上收拾点瓶瓶罐罐，听说一天光收拾瓶瓶罐罐都能卖两百多，忙完一天她就按时睡觉。

她五十岁时，我和弟弟不让她出去做事了，可她总是闲不住，她说，“我还能动，动一动反而身子骨感觉轻松，这一天要是老坐着，反而头晕目眩。”上两年我告诉她我在长沙买了新房后，她便到处收集布料买了一堆鞋底，手工做了二十多双棉布拖鞋，等我一搬进新房，新房里最多的家当就是她做的棉布拖鞋，有些与她同龄的阿姨见到她做的鞋子连连赞叹做得非常精致。

有时候我看着从日出到日落都不停歇的母亲，禁不住问，“妈，你这样累不累啊？”

她直起弓着的背，又捶捶有点臃肿的腰说，“能动就是福，要是每天闲着，心里才累。”

她说，“以前家里穷，还没有现在这样的瓷砖地板给我擦，连窗户都是生锈的铁框，我那时候就一个信念，只能勤劳致富，我总是期盼有一天住在贴着地板砖的房子里，窗户能装上玻璃而不是以前那样只是糊着一层报纸，冬天的风一刮寒风肆虐，还有一个像样的厨房，不用洗碗后碗都没地方放……”。

如今，她不仅实现了这些期盼在家里建了一栋别墅，她还自豪地说培养出了两个很不错的孩子，在完全没有她操心的情况下，两个孩子双双考上大学，又做着还不错的工作。

她常常在说起自己的生活中，脸上洋溢着梦想实现的喜悦和满足。或许在她看来，未来孩子们怎么样，也只能看孩子们自己的造化了，她能做的也就到这儿了。

这样的母亲其实让我很羡慕，揣着信念，与父亲一起在勤劳的路上一往直前，然后告老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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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是有点害怕母亲的，因为她想起要做什么事就立马去做，绝对的行动派。只要听到她喊我的名字，我是一秒钟也不敢怠慢，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听她指挥，并且她指挥做的事不仅要做得快还要做得好，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否则就被判为做事不用心，马虎了事。从小就对此感觉非常委屈。

久而久之，我原生态的慢性子完全被母亲磨成了急性子。这曾经让我非常懊恼，天知道我有多么羡慕那些走路不紧不慢、说话柔里带嗲的姑娘，却无奈我也和母亲一样，变得做事雷厉风行，闲下来比忙起来更心累。

这时，当我静下来思考的时候不得不惊讶于习惯在我们身上留下的烙印，它就像刺青一样，即便洗脱干净，也还是留下痕迹。不管我如何努力，也学不会在葛优躺的情怀里舒舒服服过每一天，我和弟弟都一样，要么在忙着做该做的活，要么在忙着学一些自认为可能会达到技多不压身效果的知识。

时间久了，逐渐明白，在原生态家庭影响下，有些人习惯过舒适日子，不想太多未来只为当下过得轻快，而有些人虽每天忙过蜜蜂但求心中轻快，所以为未来的某个可能不肯停歇。或许，这都是习惯，是从懂事起在某个稳定环境下（稳定的变化也是稳定）逐渐形成的习惯，不管好的坏的，只得照单全收，然后才根据自己认为最合理的方式有选择地一边捡一边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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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都明白，我不聪明，上学时数学物理努力学了还是拿不到高分，但我知道，如果不努力，就很可能拿零分，那么十分总比零分好。对于既不聪明也没有雄厚的家庭资金支持的情况下，除了笨拙的努力，别无选择。

努力不应是挂在嘴边的事，却是年轻人在还有力气时不得不默默坚持的事。努力后不一定让生活发生什么质的变化，但看起来一成不变的生活，很可能已经悄然改变。就像母亲这近二十年来，比很多人都要努力劳动，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没有看起来比周围人生活更优渥，但突然某一天她实现了自己的期盼，并收获了两个还算孝敬的孩子。再回首她的一生时发现，原来她对生活的满足早已超越了那些还在嘲笑她瞎劳累的人。

就像那天我问一个非常勤奋的朋友，“你为什么这么努力？”

她说，“或许我们每个人都会在努力后感觉虚脱，会想要停下来，然后没心没肺地去看爆笑剧去睡得昏天暗地，但绝大多数时候知道该努力上进多看书，甚至看鸡汤书。生活中本来就充满了很多不开心的事，但我们依然要去想很多很多乐观开心的事让自己不停下脚步，然后继续努力。就算达不到很高的水平，至少能明显感觉在慢慢进步，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进步，而这种进步会让我们实现自我内心的一份安宁、舒坦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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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或许你还在写没人看的文字，还在做一份你不喜欢但不得不得坚持的工作，也还在继续单身着，但这些看起来不变的一切，都无法说服你去放弃努力，因为你也察觉到很多东西已在悄然改变，比如你发现了自己惊人的坚持毅力，比如在兜兜转转中找准了方向，比如在这么快节奏匆忙的生活中找到了让自己内心笃定的一个信念。

这个信念或许是，你明白哪怕你目前只是一个人在奋斗，但已不觉孤单，因为你始终相信和你一样在孤单奋斗的，还有一大群人，你在寻找他们，他们也在等待你。

所以，在努力了却还是看起来生活变化并不大的情况下，我依然会说，“可能有时候我会劳累虚脱到失去坚持的力量，但哪怕孤身一人，依旧会继续前行。因为我知道，如果舒服就够了，世上就不会有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