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受西伯利亚寒流影响,西安地区气候逐渐变得干燥、寒冷。一夜秋风,大街小巷枯叶狼藉,树梢上本就稀疏的叶子凋零殆尽。秋末天气凛冽而肃杀,很少有事物可以抵挡得住它的摧残。
天还没亮,小雁塔街区的清洁工人已经开始忙碌了。小雁塔隐没在黑暗中,静默的旁观着一切。
晨曦冲破迷雾把光明投向人间,也照亮了小雁塔。沐浴在朝阳之下,小雁塔那残缺的塔尖,斑驳的塔身居然也不特别碍眼,整个塔身泛起点点金光,犹如一个身披金甲的威严勇士,不禁使人油然生起仰慕的心情。
空旷的庭院里,只有零星几个游客。宿雾虽已变得淡薄,但依旧缱绻,不愿散去,只能被晨曦驱赶着东躲西藏,有的躲在墙角,有的藏身树梢,有的匍匐着身子紧紧抓着地面苟延残喘。不单单人类,所有事物对于消亡都有恐惧,即便死亡的回声里,也都充满恐惧。所谓的“浑不怕”,也许更多是无奈的抉择吧。
几株年迈的槐树,散乱分布在庭院内。树身大多已经干枯开裂,开裂不严重的被涂上水泥粘合,严重的则用木架支撑加固。其中最大的一株,树身底盘直接裂成三瓣,边上两瓣已经完全腐朽,木屑如土;中间的主体却依旧顽强生长,据说春来时节,树冠郁郁葱葱,亦枯亦荣,颇具禅味。
这个时候,槐树叶子早已凋尽,只有虬枝峥嵘,争先恐后地奋力着插向天空,证明自己依旧活着。午后的阳光,顺着枯枝的罅隙投下,在人们身上喷溅开来,温润而和煦。尽管没有了夏日的骄阳似火,秋末的太阳仍不可直视,白日,那是天空的君王,深邃而威严。
难得一个好天气,竟然被暖阳熏得昏昏欲睡。也好,树下小憩,參参枯荣禅,如果梦中能聆听到高僧大德谈经论道的只言片语,也算幸事。
忽然,也不知是谁撞响了大钟。悠悠钟声在空气中荡漾,飘至耳畔,直击心田,尚未完全昏沉的神思洒然而醒,睁开双眼的时候,一刹恍若千年。循声望去,只见几个青年游客嬉闹着用钟杵撞击梵钟。钟声圆润洪亮,淳厚绵长,不一会就吸引来其他的游客驻足、拍照。
不知何时,一只白猫安静地端坐在空旷的廊道中央,白衣胜雪,眉目低垂,似乎正潜心印证着钟声中蕴含的意味。一个青年也发现了那猫,指指点点,其他青年停止撞钟,回头张望着,紧接着丢下手边的钟杵兴冲冲地走向那猫。白猫睁开眼静静的看着青年,一动不动,无喜无惧。青年向那猫投食,白猫视若无睹;青年试图上前去逗弄那猫,白猫却不等青年靠近,悠然起身,踏着碎步向南面的山门走去,只走了几步,就失去了踪迹。
南山门,山门紧闭,斑驳的墙壁上挂着几条干枯的爬山虎藤条。夕阳的余晖沿着矮墙漫延进来,幽静的后院渐渐被渲染出一大片迷离的金粉色,匾额上“最胜法门”四个字也变得光彩夺目。
残霞把天空妆点得犹如新娘的洞房一般富丽堂皇,夕阳悠闲地斜靠在小雁塔腰际,小雁塔抚摸着夕阳的柔发,久别的情人终于可以短暂相聚,细诉衷肠。
夜幕渐渐低垂,薄雾起于田垄,新月若有若无悬挂在天际。夕阳则被群山急匆匆的拖去了另一边,小雁塔最后确认了一下夕阳远去的方向,走入黑暗,一步一步向西,直至完全淹没。
传说,南山深处有一种花叫做辛夷花,生长于空谷幽涧之中。不论游人是否可以见到,当开时,它热烈蓬勃肆意开放,明艳的如同出水芙蓉;当落时,它也毫不眷恋,随风而落,随水流逝无踪,最多只会在飘过的空中残留一点暗香。也许,小雁塔就是这茫茫红尘中那最后一抹辛夷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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