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堤杨柳醉春烟

安墨染

春到柳先翠。如今已是初春，杨柳拂堤，春烟尚绿。长安的细雨微风，轻诉着流年，温润了一季的春暖花开。提笔研墨声声慢，三月飘雪戏花残。一念之间，初见便如隔世经年。陌上花已开，君可缓缓来。

拂堤杨柳醉春烟

不知是春风作祟，还是拂堤杨柳太美，总觉得今年的长安春色有些特别。本是周末休息的日子，因着一位老师的课，便决定欣然前往公司。都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今日心情大好，便换了一条不常走的路线。早起路过南门，杨柳依依，竟让我一时晃了神，以为身处大唐盛世，多看了两眼，便觉得神清气爽。暮霭沉沉的日子里，突然出现的景和人，让我的波澜不惊，变得风起云涌。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多情的诗人总是这么细致，庭草幽绿，柳生新枝，满眼春意。无心插柳柳成荫，太容易成活的东西就会落入俗套，然而杨柳却独树一帜，极富画意和诗情，就像是一棵长在古诗词中的树，自古到今，受到文人墨客的喜爱，上上下下都浸润着诗词歌赋的情怀。我算不得爱柳的人，但爱这有柳的春。春在柳色中，“庾亮楼中初见时，武昌春柳似腰肢。”在这个“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早春时节，漫步护城河边，杨柳吐芽冒绿，呼吸着弥漫着桃花香的新鲜空气，悠然徜徉春色里，何等惬意。

我喜欢把柳称为“杨柳”。古籍记载，隋炀帝登基后，下令开凿通济渠，虞世基建议在堤岸种柳，隋炀帝认为这个建议不错，就下令在新开的大运河两岸种柳，并亲自栽植。隋炀帝姓杨，御赐垂柳姓杨，享受与帝王同姓之殊荣，并张榜告示民众：种活柳树一株，赏细绢一匹。百姓闻之，争而植种，使柳得宠一时。从此，柳树便有了“杨柳”之美称。“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 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 周邦彦的《兰陵王·柳阴直》中，大抵写的便是此番景象吧。

一直觉得，柳树应该活在古诗文中。“堤上柳色，自正月上旬，柔弄鹅黄，二月，娇拖鸭绿，依依一望，色最撩人。若截雾横烟，隐约万树；欹风障雨，潇洒长堤。”高濂在《遵生八笺·春时幽赏》中如是写。鹅黄又新绿，春三月，柳色月月新。又或者，柳树应该活在丰子恺的画中。喜欢丰子恺笔下的杨柳，如织如缕，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一个意境，栩栩如生。他在浙江上虞春晖中学任教时，曾在居室墙边栽种柳树一株，自此，他的画中便多了杨柳，“昔年我住在白马湖上，看见人们在湖边种柳，我向他们讨了一小株，种在寓屋的墙角里。因此给这屋取名为‘小杨柳屋’。”杨柳小屋，临湖而居，闲时作画，喜时饮酒，“一片片的落英，都含蓄着人间的情味。”一枝一叶总关情，一笔一划间，雍容恬静。亦或是，柳树应该活在江南烟雨中。如杜牧在《新柳》中的描写：“无力摇风晓色新，细腰争妒看来频。绿荫未覆长堤水，金穗先迎上苑春。”再没有比柳枝更软的了，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袅娜的身影，弱不经风，令人心生摇曳，任春意萧骚。此时，心底尽是无限温柔。

谁说柳树不多情？春柳婆娑袅娜，万缕柔丝，自古就被视为绵绵爱情的象征。赠柳既能传情，亦表示忠贞之爱。“系春情短柳丝长,隔花人远天涯近”。自古以来，春柳就成为文人墨客笔下赞美爱情的题材。唐人孤独及“官渡柳歌”诗云：“远客折杨柳，依依两含情”，写出了情人在柳下相赠柳枝，倾吐内心的缠绵恋情。最喜《竹枝词》：“杨柳青青江水准，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江边杨柳，树叶青青，江水平缓流动，一叶轻舟，泛于江上。少女漫步岸边，歌声悠扬随江风飘来，细细听，原是久无音讯的情郎思恋自己的恋歌，问一句“东边日出西边雨”，不知郎可知我的心意。多情莫若柳，从风疑举袂，青青不似人间色，丝丝缕缕皆有情。

“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春风入梦柔，潇潇春雨谧清眸。漠漠轻寒，不懂情悠悠；独上西楼，望断烟雨愁。锦瑟无端，红袖拂浅，关关雎鸠，心似舴艋舟，半阕新词叠春昼。君生我未生是遗憾，我生君未老便是情缘。拂堤杨柳醉春烟，折尽人间春色，问君可否留一留，待我长发及腰，与君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