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朱湖的颜色是苍茫的绿,朱湖的声音是一部大自然与朱湖人合唱的交响曲。
我喜欢燕子在屋檐下嘤嘤的声音,喜欢喜鹊在窗前喳喳的声音,喜欢蜜蜂在菜花地里嗡嗡的声音……,还喜欢,喔,不,是最喜欢星空下桃姐姐清澈的、穿透黑夜的声音……
《朱湖》“过去的事情不再想,弹起吉他把歌儿唱
风中的迷茫,雨中的彷徨
今天要把他把他遗忘,啊~~~啊~~~青春
经历了风和雨对生活更向往,人生的道路多漫长
冬天过后有春光,兄弟的情义
朋友的衷肠,一切都把他记在我心上
啊~~~啊~~~心灵,经历了甜与苦对生活更向往
啊~~~啊~~~对生活更向往”
这首歌桃姐姐唱起来和李谷一的味道完全不同。
李谷一的歌声如同阳光下的湖水,桃姐姐的声音不如李谷一那么明亮,却显得很更干净,如同清晨日出之前的湖水。
《朱湖》而且桃姐姐比李谷一的声音更舒缓,没有李谷一换气时的那个稍显费力的湖南气息。
桃姐姐的歌声不是少女的欢快,也不是诉说内心的忧伤,而是清澈中带有丝丝惆怅,每每听到,我心里总是涌起一阵莫名的、甜蜜的酸楚。
02
我们家是以外婆为核心的家族生态,所以,爸爸家的亲人对我们来说更像是一个传说,陪伴我成长的都是妈妈家的亲人。
在荒无人烟的年代,在朱湖还没有被叫作“朱湖”的年代,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是逃荒而来的。
《朱湖》人们逃到这里不因为这里有粮食,而是从很远的地方就闻到了这块土地的芳香。他们知道这土地能长出粮食,能长出很多的粮食。
外婆逃到这里是一家:外婆、曾外婆、姨外婆,还有外婆的表弟,我的表舅爷。
外公除了带上他的手艺——剪刀、熨斗、画粉、针线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外公是只身一人,而外婆有一个家,于是,他就到外婆家入赘了。
外公外婆生了六个孩子,最大的和最小的都没活几天就死了,剩下舅舅、姨妈、妈妈和小姨。
我们这一辈的表兄弟姊妹一共十四个,其中舅舅家占了一半,其余一半在我们三家几乎是平均分配,妈妈略占优势,比姨妈和小姨家多一个。
十四个兄弟姊妹中有十一是女儿,我们聚在一起就像一个女儿国。
大姐姐是舅舅的女儿,她是我们这一代第一个,妈妈说她出生的时候就像天上掉下一颗星星。
《朱湖》桃姐姐是姨妈的女儿,在十四个兄弟姐妹中排第二,她虽不像大姐姐出生的时候那么受宠,但她从小就长着一双和姨妈一样弯弯的笑眼睛,活波开朗,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
03
大姐姐和桃姐姐上小学的时候,都进入学校的文艺宣传队,大姐姐会跳舞,桃姐姐会唱歌,她俩都是文艺骨干。
那时候学习没那么重要,唱歌跳舞几乎成了她们在学校的主业。
但学校老师教的那几首《东方红》、《白毛女》之类的歌完全不能满足桃姐姐对音乐的喜好。
桃姐姐不识简谱,因为没有人可以教我们这些音乐基础知识,但她家里有一台半导体收音机,她每天睡觉都抱着它。
她守着《每周一歌》的时间,如果她觉得这周的歌好听就会每天都听。
《朱湖》听第一遍的时候觉得好,听第二遍的时候就跟着哼,听第三遍的时候可以跟着唱了,听第四遍差不多就熟悉歌词了。
桃姐姐会唱很多的歌,但她爱唱的歌差不多都是比较深情的歌,比如:
《红梅赞》里的《到明天》、《小花》中的《妹妹找哥泪花流》、《莫叹息》、《风雨兼程》、《摘一束玫瑰送给你》、《冰山上的来客》等。
那个时候我们村没有电,晚上点煤油灯,夏天的时候我们更愿意做在外面仰望星空,听桃姐姐唱歌。
最有意境的一次是她和秋菊在星空下的田野边唱《希望的田野上》,秋菊是我们家两代人老师的女儿,她跟桃姐姐同年,也有一副好嗓子。
秋菊是高音,桃姐姐是中音;秋菊的歌声张力大,桃姐姐的歌声更柔韧。
两个声音叠在一起悠扬、婉转,就仿佛鸟儿展开翅膀在田野里飞翔……
《朱湖》04
但这还不是桃姐姐最大的舞台,桃姐姐最大的舞台是“陪十姊妹”。
这大约是外婆他们这代人从湖南带到朱湖来的风俗,女孩子出嫁的前一天要请未婚女孩陪准新娘。
至于过去唱什么内容,是不是哭嫁我们已经无法考证,到朱湖的时候就变成唱歌了,而且基本上都是当时最流行的歌。
小姨出嫁时村里的同龄女孩大部分都已经结婚了,只好让我们都上阵,大姐姐九岁,桃姐姐六岁,我四岁,表妹三岁,我们占了四席。
不记得大姐姐和桃姐姐那天唱什么歌了,只记得坐在我旁边的三岁表妹唱的是《北京的金山上》。
她唱到“把我们农奴心儿照亮”时唱成了“粑粑隆咚”了,我在旁边非常正经地白了她一眼:“还’粑粑隆咚’哪?”引得哄堂大笑。
除了这一次“陪十姊妹”我俩出过风头,此后村里的婚嫁似乎就没我和表妹什么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次我俩觉得丢人,再也不敢在公开场合唱歌了。反正村里的姑娘们出嫁很少有人想起我和表妹,但没有一个准新娘会忘记桃姐姐。
新文伯伯和大秀伯妈是我们家邻居,他们夫妇生了八个儿女,他们是我们村很有面子的人家,个个孩子都安置得体体面面。
《朱湖》珍儿是大秀伯妈的三女儿,比桃姐姐大两岁,她出嫁的时候是桃姐姐对音乐理解最成熟、年龄最好的时候。
应珍儿的要求,桃姐姐唱了一首《过去的事情不再想》,当场很多人都听得如痴如醉。新文伯伯情不自禁地说:“唱得太好了,又长又有知识!”
此后,如果我们觉得一件事很好,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时,我们就说:“太有知识啦!”
我上大学的时候,二英结婚了,嫁到白龙镇上,她有了卡带录音机。因为喜欢听桃姐姐唱歌,她在卡带前后的空白处录制了两首桃姐姐唱的歌。
《朱湖》她把这盒磁带放给在白龙镇卫生所工作的一个小伙子听,后来,这个小伙子成了我姐夫。
《朱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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