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葫芦不可说
第十二章
“我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嫁？”
“结婚不是看喜不喜欢，是看合不合适，我嫁给你爸爸之前也没感情，结婚了慢慢处就有了。”
“不得有，我不喜欢那个人。”
“不得也不行，你只有嫁给他。我看也不用缓了，日子我和你老师看好了，九月九号，农历七月二十七。”
“你们还兴逼婚的吗？鼓斗嫁？”曹林秀已经说不出的气愤，“我自己去跟老师讲，我不信老师还逼我。”
孙桂芳马上把站起来的曹林秀拉坐下，“不要去找你老师，给你老娘丢脸，我什么都收了，都和你老师定好了。”
“那你们问我了吗就自己做主？”
“从来女娃儿结婚都是父母做主，哪有让你自己选自己挑的？”
“屁话，爷爷奶奶都是自己选自己耍朋友的。”
“……”
孙桂芳知道来硬的不行了，二妹是个倔性子，不能硬生生倒捋，只能顺着她，来软的了。
“二妹你想想家里的情况嘛，你哥哥现在连自己的穿衣吃饭都做不好，更不要说做活了，小二妹才一岁多两岁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现在家里就你和你妈我能正正常常地干活、做事，”说着又要哭了一样，“你嫁给你老师的儿子，他们也对你好，你多少能帮衬家里，你要是嫁给个不好的人对你也不好，那日子可不好过。再说远一点，你要是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半年也回不了家一次，你舍得吗？”
“那我不嫁了嘛，干嘛还嫁人呢。”
“傻话，女娃子怎么能不嫁人？你听妈妈的，嫁给你老师的儿子，他们会对你好的，而且离家近，你经常都可以回来。”
“……”曹林秀脑壳头只记得那天喝醉酒的老师儿子的样子，“像个草包样……”
“你先跟妈回去，回去再慢慢说。”
……
曹林秀毕竟是个没经过什么事的小姑娘，几句话就被老妈说动，回家后还一直反省今天自己只顾冲动，完全没顾家里的错误行为。
结婚？
一个多陌生的词啊，还要和不喜欢的人一起生活……
回来后曹林秀去了嫂子的坟上，清明节来除干净的草又已经长满了，四周空旷，只嫂子一个人的坟孤零零地在荒地上。
嫂子你想哥哥了吗？想小二妹了吗？
……
我可能也要结婚了，老妈什么都给我定好了，完全不听我的意见，她估计也是和你爸爸妈妈想的一样吧，条件好，对我好……
为什么女孩子到了十七八岁就要找人嫁了呢？不嫁人不行吗？自己家里不能继续生活了吗？
……
你一个人在那边过得好吗？家里的牛只有一头去了，你要是在那边条件不好就把牛带去吧，能帮你干干活，减轻减轻负担……
一直到6月20号，在老妈的持续劝说下熬了半个月，曹林秀终于同意和老师的儿子结婚了。
这下事情终于妥了，孙桂芳高兴得不得了，一大早就背了一大桶黄豆去磨坊，今天要做一大锅豆花儿请龚成福来家里吃饭，当然还有龚成福的儿子龚云峰。
龚成福和龚云峰来时曹林秀在烧锅，听到他们的声音曹林秀都觉得有些别扭，老妈催促她出去打招呼跟老师问好，曹林秀一直拖着说等下等下，一直没有出去。
曹林秀觉得世界真的是奇怪，有的人明明前一天还是一个给自己启蒙思想，教会自己民主和先进的人，一转身就变成了专制和迂腐的代言人……有的人明明前一天还是一个耍流氓的酒疯子，一转身就变成又恭敬又礼貌的好小伙子……
真是奇怪。
饭桌子上很尴尬，曹林秀不说话，曹林海不说话，小二妹扒饭不吵闹，只二妹妈勉强和龚成福谈话，二妹全程只开头叫了一声“老师好”就没有声了，龚云峰倒是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也不时叫二妹，想和她说话，但曹林秀全程哑巴，他也觉得没趣儿，只找二妹妈说话去了。
饭后龚成福终于忍不住了，叫了二妹跟前来：“二妹…结婚是你自己同意的吗？”
“不是老师你和妈妈决定的吗？”
“……你自己愿意吗？”
“我可以不愿意吗？”
“你如果不愿意……”
“没有不愿意，女孩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曹林秀打断老师，“也不能一直不嫁是不是？而且我妈都收了老师的钱了。”
曹林秀说完也不等龚成福说话，只咧嘴笑了笑就进厨房了。
昏暗的屋檐下，龚成福来不及看清二妹笑着的样子，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清秀脸庞，那个睁着黑黑的大眼睛，对生活、对新事物充满热情和好奇的脸庞……龚成福突然觉得很累，终于这颗希望的种子在自己手里夭折了吗？这辈子注定不能做个好老师了啊……
回去的路上龚成福一直没说话，临到家了才开腔了：“你以后要好好对二妹晓得吗？”
“嗯，要得。”龚云峰心里高兴什么都觉得好。
曹林秀和龚云峰如期举行了婚礼，农村的婚宴办得朴实，但也十分热闹，远亲近邻几乎大半个村子人都来了。
早就被老爹叮嘱的龚云峰今天难得听话，极力控制酒量，倒是平日里不喝酒的龚成福喝得晕乎乎的，感觉一切像做梦一样，看着今天结婚的两个人他倒是真心觉得高兴、圆满。
曹林秀也呆木木地每桌去敬酒，却一口也没有喝。
结婚就是这样子的吗？大家伙吃个饭乡里乡亲都知道你是这家的媳妇了就是了？那离婚怎么离呢？也是请大家来吃个饭通知一下这家离婚了？
想着想着她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一个客人见她这一笑倒真是觉得好看，在酒精的作用拉着她就要敬酒，曹林秀做样喝了却没有骗过对方，那人硬是要曹林秀把一杯酒全部喝了才显豪爽，一旁龚云峰见客人这样高兴也不好说就催促曹林秀快喝了，又小声说：“一会儿人客人都不高兴你了！”
曹林秀心烦，怎么什么都是鼓斗别人做：“要喝你喝！”曹林秀把酒杯往龚云峰手里一推就离席了。
龚云峰被扫了面子，但大喜的日子也不好说什么。客人们倒是笑道：“这新媳妇是个有脾气的。”龚云峰却觉得其实是在说自己耙耳朵，管不到媳妇，于是一口闷酒就下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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