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秒

       这是杀手第一次执行任务，当他踏出鬼门的那一刻，命运的时钟便已开启，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按照出门前死神植入脑中的记忆，杀手找到了婆婆的住所。那是远在城市郊外的一个安宁平和的小镇。婆婆住在镇上一间只有80平的老旧木屋里，屋子很小，分上下两层，每层40平，设施简陋，但却馥郁芳香。

       一楼客厅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圆桌，两张椅子，旁边有一个书架，都是木质的。书架上有好多藏书，是那种欧洲中世纪书口滚金描画的古典书籍，也有一些中式线装版古书，全都制作精良。窗子是开着的，月光洒进来，落在圆桌上、椅背上、书架上，像是洒了一层荧光，静谧而又美妙。

       东南角的木质楼梯螺旋着向上，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微声响。婆婆睡在距离楼梯13步远的一个不大的双人木床上，侧卧着，面向着窗户。窗台上的蝴蝶兰，开着白色的小花，沐浴在月光下，像一个个可爱的精灵，晚风轻轻拂过，其中一朵微微颤动了两下，好像晃出了一圈光晕，杀手目光一怔，一个模糊的影像自脑海中闪过…… 　　

       在这里，杀手将要陪伴婆婆度过23小时59分59秒。 　　

       五个小时零七分43秒，也就是凌晨五点零七分43秒的时候，婆婆醒来准备伸手去端床头的水杯。 　　

       夏天的早晨来得很早，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借着微弱的晨光，婆婆看见杀手的背影，他就站在窗台边，望着遥远的天际。他身材邤长，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显得有些单薄，晨风轻轻的吹来，带起了他长衫的衣角。婆婆看见他的侧脸，轮廓分明，但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模糊，有一种老照片的即视感，由于戴着金属眼罩的关系，婆婆看不见他眼底的故事。 　　

       奇怪的是，婆婆并没有那种一觉醒来看见家里莫名其妙多出来个陌生人的紧张感，反而是很平和的问了一句“来多久了？”声线干净，带着晨起的一丝沙哑，就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杀手有些迟疑，回身打量了她一眼，没问其他，淡淡的回了一句“有段时间了。” 　　

       婆婆起身给他倒了杯茶，两个人坐在窗边等待太阳从地平线升起。 　　

       婆婆有晨昏散步的习惯，杀手便陪着她一起，一路都默默无闻的陪着。婆婆做了些早点，是热牛奶、吐司和荷包蛋，也为杀手做了一份同样的。吃完早点，婆婆坐在窗台边看书，戴着老花眼镜，闻着花香，杀手坐在她的对面。 　　

       婆婆看的书很深奥，书名叫做《埃及生死书》。

       书面上滚金描了一行字：    死亡并不是人生的结束！ 　　

       杀手望着窗外，他并没有想好要怎样才能让婆婆在今天的最后一秒自杀死去，甚至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讲究办事效率的死神会发布这样的任务？而且，这个老婆婆感觉上好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冥界的杀手全都是没有记忆，没有情感的，就如同一具具被剥夺了思想的行尸走肉，但他有些不同。他的眼睛有光，虽然很暗，但没错，那就是光，无论喝过多少忘川水，都无法彻底抹灭的光！ 　　

     杀手望了一会儿婆婆，突然张嘴说道：“我是杀手。” 　　

       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却打破了日光的祥和。婆婆听后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睛里没有惊慌与恐惧，只看了一眼后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杀手接着说道：“我的任务是设法让你在今天的最后一秒通过自杀的方式，死去。”杀手的目光平视，语态机械，冷漠。 　　

       ...... 　　

       良久，婆婆答了句：“好。” 　　

       杀手开始感到奇怪。为何婆婆一点也不惊讶于他的突然出现，为何她总是如此淡定，为何她一点也不畏惧生死？难道这世上真有不怕死的人？ 　　

       他看着婆婆，太阳的光线打在她的肩上，照出空气中缥缈的尘埃。她灰白的头发像一团柔软的云朵，面部的皮肤有些松弛，有皱纹，但肤质白净。她的五官端正，轮廓柔美，目光清澈，体态端庄，想来年轻的时候一定十分美丽，这样美丽的女子应该有不少追求者吧，那么她选中了什么样的人呢？为何到老了却是孤身一人，她的子女呢？她的老伴儿呢？杀手兀自思考着。 　　

       过了有一会儿了，婆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手中的书本，抬头望着他，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杀手迟疑了半秒，回答道：“都可以。”  

       婆婆犹豫了一下，又问：“牡蛎蒸蛋怎么样？” 　　

    “可以。”杀手点了下头回应她。 　　

   “再来一道西蓝花炒肉片和一道蘑菇三鲜汤。”婆婆自说自话的念叨了一句，便起身去取菜篮准备出门买菜。 　　

       滨海城市的海鲜都是现捞现卖的，既新鲜又便宜。海面上有的渔民撑着小船在撒网，有的渔民撑着小船在收网；有的跳到海里去摸鱼，有的带着刚捞到的鱼浮出水面。这里的人依靠这片海洋生存了半辈子，对于海洋，他们热爱，他们感恩，但更多的还是依赖。

       PS:虽然我不知道上面这段话以及现在这段话跟主题有什么必然的瓜葛，但请允许我感慨一下，顺便凑个字数，致以我最诚挚的感谢，阿门！ 　　

       婆婆走在前面，仔细挑选午饭用的食材，杀手不懂做饭自然也就不懂买菜，便在后面给婆婆提菜篮子。其实冥界的人都是不需要吃饭的，死神是神仙，修炼辟谷术，自然食物就显得有些多余；而其他鬼怪因为被剥夺了七情六欲的缘故，则是完全不知道饥饿是何感觉。 　　

       婆婆买西兰花的时候，菜贩子问她旁边这个人（杀手）是谁，婆婆看了杀手一眼，眸中带着慈爱的笑意，说：“一个亲人。” 　　

       买完菜回家的路上经过一个公园，婆婆问杀手：“要不要休息会儿？” 　

   　彼时，阳光明媚的有些刺眼，婆婆拄着拐杖，走两步喘一息，时不时的抬手擦拭额头的汗珠。杀手看见前面有个遮阴的亭子，说道：“好。” 　　

       今天天气很好，连花香都被提炼的格外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