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爱情
爱情不分男女。
一
大柳村是一个文化古村,算得上是昆曲的发源地之一。这里几乎人人都会戏。逢年过节,里正家门口的戏台子就会搭起来,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都会上台来咿咿呀呀地唱两曲。
在这繁花锦簇的红红绿绿中,最中间的是里正的二儿子阿生。阿生长得十分俊俏,头发卷卷的,带着个金边眼镜,说起话来文绰绰的,温温柔柔的,一年四季身上都是淡淡的苹果味,衣服打理得很干净,从来不会像其他这个年纪的小伙子一样疯的全身都是汗,很让人有好感。
阿生最擅长的一出绝对是《夜奔》了。在他开口之前,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他这么温和的一个人唱起戏来会是那么的震撼人心——偏偏他唱的还不是《牡丹亭》《西厢记》一类的小情小爱。
二
是金秋。
“阿生哟,今天又来买菜啦?”王阿婆笑眯眯地帮他把一篮子萝卜放上了称,“诶呀,要是我孙子也像你一样乖该多好呐……三莳!”
在王婆子的感叹下,不知从哪里伸出来了一只手,抓住萝卜就跑。王婆子吓了一大跳,赶紧顺路去追。
在某个犄角旮旯,三莳靠在墙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萝卜,竹篮子靠在他的脚边,滴溜溜地滚了两圈。
突然旁边传来了一声轻笑,三莳转过头去,看到了阿生带着笑意的眼睛:“阿莳,你怎么又把我的菜给拐走了?你莫不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三莳把一块硬的萝卜皮啐到了一边,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谁有特殊癖好啊?不就是拿个萝卜嘛,哝,我还你就是了。”
说罢,他就把手中啃了一口的萝卜丢给了阿生。
阿生失笑:“你都咬过了还给我?”
“你嫌弃?”三莳撇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嫌弃就还我。”
“不嫌弃不嫌弃。”阿生笑的柔柔的,接过萝卜直接在咬痕处啃了一口,“你的我都不嫌弃。”
三莳微微扬了扬脑袋,嘴角微微上扬。
三
三莳是半年前来到大柳村的外来户,今年十七,是王阿婆的儿子昌叔的的三儿子。昌叔在城里打工,鲜少回村,就把三莳寄放在了王阿婆这儿。
三莳本来日日都要去学校读书的,但他每次都会逃回来,被王阿婆骂一顿,然后第二天依然要逃。久而久之王阿婆也不管他了,让他留在村子的干点活。
村里人都说三莳是个混的,平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动不动就跑去给王阿婆捣乱,每天晚上王阿婆家都要传出打骂的声音,但第二天他还是会死性不改地继续给王阿婆捣乱。
可能是因为同龄的原因,所以三莳经常被和阿生比较,而在这么一比较之下,三莳的评价就更低了。这也是为什么三莳经常找阿生麻烦的原因:任谁整天被和另一个人做比较——而且还比不过他,都会不高兴的吧。
但让三莳更生气的一点,就是无论他怎么折腾阿生,阿生都没有发过脾气,永远是一副笑眯眯的温温柔柔的样子,然后三莳就会被训得很惨,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是三莳在欺负阿生……虽然的确是这样。
阿生绝对是一个笑面虎!真是个心机深重的男人!三莳气鼓鼓地赌咒道。
四
秋天在忙碌中结束了,田里的金黄一片片地采下,最后只剩下了光秃秃的麦杆子屹立在寒风中,迎接着隆冬的到来。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很是热闹,忙着贴窗花,糊对联,上上下下的打扫屋子。各家都为孩子做了炒花生,红薯丸子炸麻花之类的小零嘴,小孩子都在院子里跳啊,蹦啊,和小伙伴在厚厚的雪里玩耍。
大家都看起来很开心——除了三莳。
春节这段时间,绝对是三莳一年中最郁闷的了。他娘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没了,爹在县城里搞酒宴工作,这段时间更忙了,根本就没时间回来过年。别人都有自己亲娘织的厚毛衣,但他却没有。
三莳翘着腿坐在草垛上,身上穿着王阿婆给他织的毛衣,戴着个浅棕色的棉帽,碎碎的短发不均匀地披在耳边,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石头坠子——是阿生送给他的,上面用瘦金体刻着一个秀丽的“莳”字。
三莳用手抚摸着那个冰冷的坠子,轻轻把它摘下,放在了掌心。
“喂,你在干什么呢?”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三莳吓了一跳,马上把坠子藏进了怀里。
“你干嘛啊!”三莳凶巴巴地瞪着背着手冲他笑着的阿生,“你存心想要吓我是吧?”
“嘘,闭上眼睛。”阿生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紧接着是一片黑——当阿生把手拿开的时候,三莳鼓着脸又想要说话,即将说出口的话却被眼前乳白色的毛衣给噎了回去。
阿生抱着毛衣站在他面前笑着:“这是我娘给你织的,你就算咱是一家人吧,我娘就是你娘,好不好?”
三莳的眼眶突然有些红,他气急败坏地夺过毛衣,转身瓮声瓮气地道:“我看你就是想让我在你面前出丑!哼,我才不会让你如意呢!”
听到身后传来无奈的轻笑时,三莳更感觉阿生是一个心机深重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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