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片深灰的,阴沉压抑的天空。
润物细无声的春季,在烟雨濛濛的江南,天空是湛蓝而无云的时候已是很少,房子临着一条小河,有些许的潮湿,整日呆在屋内似乎关节都已经发锈而生痛了。
阿木伸了伸手,拢了一下蓬乱的头发。他中指和食指上有着厚厚的茧子,闲来无事时就经常无意识地磨蹭着粗糙的茧,心中又叹道这无味而烦躁的生活何时才会饶恕他。
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了,斑白的两鬓象征着他不再年轻。残破泛黄的手稿在书桌上堆叠,能够动动笔头骂一骂那些所谓的“真人君子”已经是他这种老年人能够做的唯一事情了。
他想念年轻时的风风雨雨,青涩不顾后果的闯荡——显然着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的两条腿在一次争辩中被打断,当时疼的厉害,甚至为他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不便,现在已经干瘪的毫无知觉了,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之后他甚至想笑说这两根骨头也没什么用。
窗外的雨还在下,下的又细又密。初春的花儿都习惯地低了头,没有想要去争一把,顶着风抬起高傲的头颅,对天说它不可被践踏。
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阿木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狭窄的餐厅,摸出一盒烟,带上打火机走出了小小的屋子,在屋檐下点了烟,深吸一口,吐出了几个呛人的烟圈。
习惯有些时候的确是可怖的吓人,在安逸中时时紧盯着你,试图把你拖下深渊。
就先说烟吧。烟这东西碰不得,一碰就戒不掉了,自家老婆子整天在那里啰啰嗦嗦的让他赶紧把烟丢掉,但一离开那老婆子的眼皮子底下就忍不住再抽一口。两口子已经什么都不剩了,这满目疮痍的身子若是也垮掉了,那就真的完蛋了……虽然他也不大在意这一把老骨头了。
但比烟很可怕的,就是安逸了。阿木又吸了一口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在年轻时他还会想着去做什么大事,抱负倒挺大,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成,空空在那里想着。
有些事情你不放弃倒还有希望,但当你习惯了这种感觉之后就会感觉没什么意思了。习惯于安逸使人无法再像高处走,老爹老娘的都死了,这一辈子也没干成什么,活着活着也就不想活了,跪着跪着骨头就软了,头低着地着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怎么说呢……他的人生大概就和这烟雨一样,看不到头吧。一天到晚都写写叹叹的,也没有个头也不知个底,就漫无目的地干,没有个方向目标,很多时候天灰蒙蒙的,想干的念头也没了。
年轻时手是武器,抄起家伙就能干个昏天地暗,老了也拿不动家伙了,拿着支笔就以为有和人刚的能力了,满怀希望地发出去的文章没人看,废纸堆叠的到处都是,有能力的人在谄媚巴结,没有能力的却在埋头苦干却啥也干不了。
寒风凛冽,阿木打了个哆嗦,掐灭了烟头回了屋,顺便把屋子里的百叶窗给拉了下来,瞬间整个房间就暗了许多。他这骨头脆了,一动就像要散架似的,老了什么病什么痛都出来了,不能潮不能冷,干事儿的劲头全被一大滩的冷水迎头浇灭了。
突然啪嗒一声,不知是那片枯黄憔悴的叶片被树无情地舍弃,任由寒风将他抛入冰冷的雨滴中,又被卷着丢到了他的窗上。他又是哪片干瘪的枯叶被丢弃到了久日烟雨的江南呢?
窗外的雨还是没有停,不知还要下个多久。明明是初春,但还是和冬天一样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