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承认我就是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我不知道自己是丧失了野心,还是开始信仰生活了。”
“我最大的动力和压力都来自你。”
阿清心里一颤,即刻明白星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昨晚十二点发完消息,觉得她应该睡了,所以就没有等回复,六点钟打开手机就是劈头盖脸好几段消息。
没睡足,闭上眼却睡不着,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一团混乱。好久没有联系了,痛哭的时候有想过找她诉说,站在地铁里看着车窗外的晴朗的蓝天,厚实的白云依偎在地平线,眼泪不停的流过脸庞的时候,有想过跟她描述,但她很无力,也不想打扰星子的努力,懒得动。阿清独自擦去好几次眼泪。
昏昏沉沉的洗漱,因为缺觉,刷牙的动作也变得迟钝。镜子里的自己,满脸痘痘,右眼的红血丝已经好几天了。随便拨拉头发,手心捋下一绺长长的黑发,面无表情的又梳了几次,一会儿地上就是一团。
阿清重新细细的看那些消息,一丝愤怒,凭什么我就成了你的压力,我有逼迫你吗?为何推卸责任?明明自己要放弃,却把起因交给我。
接着,涌起心疼,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却造成了压力。
可是阿清自己的生活一团乱麻,没有待办事项,失去一切方向,没有值得她仰望的雄心壮志。
她站在人生的重要岔路口,身边的车辆来来往往,马上红灯要灭,后面的车辆按起此起彼伏的喇叭,她不知所措,慌乱的打方向盘。
右手还拿着牙刷,阿清用左手缓缓回复:我只希望你开心。
她又何尝不是阿清的动力和压力。
那时她们第一次同班,坐前后桌,阿清的作文本被星子拿去看,她兴奋地念出后面老师的评语: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她说:阿清,我要成为你的朋友,你,是我的旗帜!
好肉麻啊,受不了受不了。她总是出口惊人,阿清已见怪不怪,但是心里一直记得这句话。
因为这是起点。
星子很傻很大方,说傻里傻气的话,自己的好东西毫不心疼的送给阿清,买来的零食,只要阿清说好吃,她就说:你吃吧我不吃了。好像瞬间改变口味,完全不留恋。
历史课老师不在,背完书很无聊,阿清下巴搁在桌子上,她扭过头笑嘻嘻的说,你在我脸上画东西吧,随便画啥都行。说着把五颜六色的水彩笔摆到桌子上。
真的?阿清不相信这么爱美的她会任由自己涂抹。
更不相信的是,她居然如此信任自己。
真的是不可思议。
最后阿清拗不过她,给她画了红色的眼镜,绿色的胡子,不敢多画,怕洗不掉给她毁容了。
那时她们十五岁。一个疯疯癫癫,一个心事重重,她们亲密无间。
后来阿清总结,原来成绩好不仅会有老师偏爱,同学羡慕,居然还带来最好的朋友。
也正因为如此,阿清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无能和愚笨,要是自己不够聪明了,是不是她就会对自己失望,继而找其他人做好朋友?
喜欢在数学卷子发下来的时候,听到她嗲声嗲气的惊呼:阿清,你好厉害啊!不愧是我的后桌!习惯了自己的名次一直在前,习惯了被她仰望。她长得可爱,我学习好。她歌唱得好,我的强项是作文,也算是跟她持平。这种稳态是友情生根成长的土壤。
晚上踩着明晃晃的月光一起回家,星子教阿清唱《暖暖》,阿清总是唱不出来,因为她跑调,她不想在星子面前出丑。即使是无关紧要的事儿,也不想让自己的形象因此矮掉一截。
星子很可爱,阿清没有想到一个人可以这样撒娇,又不惹人厌。早自习背书的时候,她扭过头来找阿清聊天,阿清面无表情的说:过去,别影响我学习。她眉眼弯弯,奶声奶气:讨厌!
这个细节多少年后还出现在阿清的脑海里,从来一本正经的她某天在朋友面前佯装生气,冷不丁的娇嗔:讨厌!朋友们哈哈大笑。这个词还是跟她学的,怎么说不惹人烦,什么样的语气比较可爱,是偷偷跟她学的。
在别人看来,阿清学习更好,更有能力,但是阿清自己知道,从星子那里得到的东西有多宝贝。阿星慢慢打开自己的心,最放松的表情从面无表情到莫名其妙大笑。
她对阿清来说,是难过失望,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试图安慰自己仍然拥有一些不变的东西时,会想到的,至少还有她。
某人是不是朋友,需要参考你自己的标准,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这个人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却丝毫不需要犹豫,就像有没有男朋友一样,直接明了。对女生来说,最好的朋友,也同样像男朋友一样会引起“争风吃醋”,如果对方对其他人更亲密,很容易就能感受出来,虽然不发火假装不在意,但会有故意与其他人要好以引起对方注意。
最好的朋友,是一个很重要很微妙的存在。
无力、无路,过了好几天,依然没有从生活的泥潭里挣扎出来。那天早上简短的消息她还没回复。
终于阿清拨了她的电话。
“好想去找你,与其各自在不同的地方过的这么不开心,不如回到家乡随便找个工作好了,跟你待在一起。”
“真的?你真这么想的?”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容易认真。
“是啊。”
“算了吧你可别,在外面好好打拼。”
阿清趴在楼顶的晾衣架上,这座城市在秋天无比优雅,今天难得没有风,午后的太阳晒在她的后背,远处的山峰青色苍茫,好像把这地方拥在怀里,好暖。
“虽然在不同的地方,但是总感觉跟你同在呐。”
阿清的腿都站的发麻了,不知不觉说了俩小时,心有点疼,因为话费…… 她拍下眼前的蓝天白云和晾衣架,黄昏的落日和青山,发给星子。
世界真美啊,星子说。
嗯,是啊。
阿清走到天台边,三个月以来第一次没有觉得,跳下去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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