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旧事

村口小卖部的丁老头故事多，孩子们经常过去买点小食，然后就围着他，听他讲故事。这天丁老头又说起了一件旧事。

许多年前，他有一个邻居，这哥们是个屠夫，在当地做杀猪的买卖，刀脸横肉，大家都怕他。这屠夫家有一只奶羊，奶水旺得很，给他家两胖小子从小喝到大。嘿，那羊就喜欢晚上偷摸去别人家菜地里偷菜吃。村里人都知道，是这屠夫半夜放羊去别人田里，但这屠夫壮实啊，村里就他家能卖肉，惹不起哦，没人敢提。

以前农村的狗有时候会瞎溜达，这天，村那头有个种水果卖水果的汉子，他家里养的狗，不知怎么今天就溜达到村这头了，嘿，正好见了这奶羊白天在田里糟蹋粮食，这狗就朝着羊叫嚷几声，被那屠夫见了，拿棍子吓跑了。

屠夫到了这天晚上，又放羊出去，那奶羊还特有灵性，仿佛知道白天叫嚷的狗子是村那头的，不辞辛苦，特别跑到村子那头去，去吃那家人的菜，结果路不熟，夜又黑，一脚蹄子卡到石头坑里了，嘿嘿，卡了一夜。

白天，屠夫准备挤羊奶，发现羊不见了，看路过村民都在笑他，让他去村那头水果汉子田里瞧瞧去。屠夫一路喘着大气跑到村那头，就在水果汉子田埂边上，他那奶羊一只蹄子卡在那石头缝里，一身泥巴，一看就是蹭了一晚上的土，正好前两天下过雨，这满身脏的啊，“这羊脏的，怕是挤出来的奶也都是土腥味吧，哈哈哈。”田边的妇女们，远远望着满脸通红的屠夫，打他趣。屠夫也不理会那些妇女，就要跑过去搭救他的宝贝羊。“屠夫，你这羊，晚上来偷我家菜，自己个卡着而了，大家都看的明明白白，陪我菜钱。”那水果汉子侧身上来，叉了腰，笑着奚落屠夫。“对，对，赔菜钱。”“我家菜也被这羊偷吃了。”“对对，这羊就是偷菜贼，陪菜钱。”“也赔我家菜钱。”旁边的村民七嘴八舌起来，不少人家也都是奶羊偷菜的受害者，这会人多，胆子也大起来了，都在指着羊骂。

“谁他*再叫，你这卖水果的，哪只眼睛看到我羊，这只羊偷菜了。”屠夫吼了一声水果汉子，又转过头，瞪了瞪几个大嗓门的老妇女，“你们几个，再吵吵，再吵吵，还买不买肉了，再吵吵，下次，老子就留槽头肉留给你们家老头子下酒。”

“什么叫槽头肉啊？”老头正说在兴头上，旁边听故事的一个小孩傻头傻脑的问到，老头看着孩童那可爱的模样，回答道，“槽头肉啊，就是那肉吃了就和你一样，变成小呆子咯。”说着捏了捏孩童可爱的小脸，旁边的小孩子都笑起来，“哈哈哈，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那奶羊，看到屠夫过来了，这一下也不挣扎那条卡住的后蹄子了，就在那边委屈巴巴的掉起眼泪来，咩咩的叫唤，可见这一夜不好过哦。

“哈哈哈……”“坏羊，活该倒霉。”刚刚被丁老头捏过小脸的小朋友义正言辞的说着“坏羊”，丁老头肯定的目光看了看他，又继续笑着讲故事。

你们是不是以为那只羊知道错了，嘿，那只羊一边哭，还一边在吃田里的庄稼呢，那个眼泪和那个馋嘴谁都不耽误谁。

就算是平时横行惯了的屠夫也臊了老脸，三两步冲过去，给了羊一个脑瓜壳，然后就把羊后蹄子扯出来，拖着羊就要往回走，“我们家的菜，得赔啊。”水果汉子看那屠夫脸都红了，继续臊他几句。“赔菜钱，赔菜钱。”村里的妇女们也跟着后面又大声起来。那屠夫就像没听到一样，红着脸溜得贼快。

“哈哈哈。”老头说到这里，好像坏人得报应一般自己乐呵起来。孩子们这次却并没有买账，“然后呢，然后呢。”“是不是让屠夫赔菜钱了啊。”

“这个么，”老头愣了几秒，好像没想到过这个问题，然后，弹了弹裤腿的灰，“好了好了，今天故事就到这里，回去吧，回去吧，你们老子老娘要来找你们吃饭了。”说着就起身赶孩子们走。

孩子们悻悻从小卖部出来，没多远一个个又蹦蹦跳跳起来。“要我说，肯定得要屠夫赔菜钱。”“就是啊，这下，一个村的人都看到羊偷菜的了。”“是的，丁爷爷说羊之前都是晚上偷菜，没被人抓到，所以大家不知道。”“对的，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坏羊，偷菜坏羊。”“不对不对，”一个小男孩偷偷笑着说，“你们没听老丁说那是个屠夫吗，回去肯定把羊给宰了。”“对的，他是屠夫，会杀羊的，哈哈。”孩子们七嘴八舌，“那菜钱呢，还赔不赔啊。”“赔啊，他家羊偷吃这么多菜，赔死他。”“不赔就让他把羊杀了，把羊肉赔给大家吃。”“对的，哈哈哈。”

孩子们的声音清脆，走出了挺远的路，老丁头依然能听得到，只是这会老丁头似乎心不在焉。嘿嘿，还赔羊肉，后来没揍我一顿算不错了哦。老丁摇摇头，歪了歪嘴，又叹了口气。

村头小卖部，摇椅的声音，咯吱咯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