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距那次通湖草原之旅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但一提起笔,我就想起它来了。好像一笔没有还清的债。
到底是什么让我如此念念不忘纠缠不清呢?
我想不仅仅是通湖草原那妇孺皆知的传奇色彩,也不仅仅是腾格里沙漠里夕阳晚照下驼铃声声入耳的魅力,以及草原上的那场让人痴狂让人激情澎湃让人留恋忘返的篝火晚会吧。
离开薰衣草庄园,不,是在大巴车动起来的那一刻起,导游小姐已经在热情洋溢的,绘声绘色的叙述起了有关西夏的复兴与灭亡,以及成吉思汗如何消灭西夏,如何征战亚欧大陆,沸腾沙场的。当然位于腾格里沙漠与蒙古草原、西夏王国交接处的通湖草原更是被导游描绘的神秘而传奇,就如一位仗剑天涯的蒙纱侠客,让人既是膜拜又是敬畏。但是,导游小姐的那些热情于那些已经去过通湖草原的人们来说,无疑就是多余的,好像是已经品尝过的残羹冷炙了,毫无兴趣可言。他们有的在玩手机游戏,有的在与同行的亲人朋友窃窃私语,有的眯着眼,头靠在车座上,摆出一副似厌非厌,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而于我与孩子们却是“新娘子坐花轿——头一回”于是,娘三个都举着脑袋,竖起耳朵地听,小丫头时不时地附和着交换着导游的声音,我这个当妈的更是目光如炬的辉映着导游那双光芒四射的眼睛,生怕导游那瀑布般的声音悬在半空戛然而止。但我不得不说自己的杞人忧天。我忘了导游不仅仅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导游也是一项职业,一种岗位。不用说还有像我们娘三个这样聚精会神的部分听众,即使车上的游客全部酣然入梦,她也要热情似火地解说完毕。说到关键处,那声音犹如潺潺河水遇到了湍急之处,音量明显地提高了几个分贝。这个时候,坐在我旁边的一位衣着时尚,面容姣好的女子,依在情侣的怀里却不合事宜地吐出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情绪话来:“你能不能不解说了?让我们清净一会儿!”听到这句话,甭说是导游本人了,即使是我这个旁听者也觉得难以消受。我的心仿佛不小心失手的一只碗,咣当一声滑落地面,在地面上旋转几圈又突兀地愣在那儿,同情的目光在导游小姐那张瞬间失色的脸上谨慎摩挲,不怕别的,就怕那戛然而止的声音不再醒来。但,导游小姐只是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向那位本该吐出蚕丝一般情话的女子,稍顿片刻,便又继续涓涓流水般地娓娓道来。这个时候,我那目光里的同情已经被导游小姐那镇定自若的神情震慑得无影无踪,除了佩服别无其他。
“……来通湖草原,大家不仅能领略到沙漠、湖水草原三者毗邻为友的神奇与和谐,更能切身体会到草原人民的热情与豪放。通湖草原上不仅风光奇异,而且各项玩耍项目也很刺激,大家可以骑着马儿在草原上自在奔跑,也可以骑着骆驼在金色的沙漠里体会一下曼妙的沙漠之旅,切身体会‘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惬意。年轻的姑娘小伙还可以玩冲浪滑沙等刺激一些的游戏,总之来通湖草原,我们就是要尽情玩的……为了节省时间,我在这儿给大家提前报个价格并且登记一下,大家也商议一下,准备玩哪些项目,决定好就把钱交给我,然后由我为大家快速买票……”导游的话音终于在最后的高亢里缓缓落下。这个时候,车上一片喧哗。仿佛每个人的思索都发出了金属般的光泽,现场不再是一个人的绘声绘色或者是去过的人耳中的陈词滥调在暗波汹涌的河面上迂回盘旋了。车子成了一条流动着并且汹涌澎湃的河流,游客就像那一条条吐着气泡的鱼,无论大小胖瘦都钻出水面吐一串属于自己的泡泡。那些泡泡漂浮在河面上游动着、碰撞着、相聚着也快速碎灭着。
未去过通湖草原的请教去过的游客,去过的游客呢向导游提出自己独到的想法,那些想法很显然是出于一位游客的自我保护,不论年龄的大小,他们都是过来人,他们明显是经验十足的。他们觉得已经去过一次了,那些滑沙,冲浪,骑马骑骆驼,他们也都玩过了,他们只是想再看看沙漠,看看草原,看看那湾湖水,参加一次篝火晚会。但是,矛盾也许就出在这里了,导游小姐不高兴了。她的话音不再像前面描述美景那般甜润,很明显那本就铿锵的女高音里夹杂上丝丝缕缕的戾气与怨气,但游客也是人,每个正常的人都有着敏感的听觉嗅觉与视觉。在听到导游的音色有所变换时,几名游客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地围攻起来,导游见势不妙,语气陡减,仿若一只还未完全被吹起的汽球,手轻轻一松,就吱吱咕咕焉了下来。但是狐狸一旦露出尾巴,众生就对它失去信任,甚至充满敌意,也许这就是动物本能。这个时候,即使是钱已经交毕的游客也对这位导游小姐产生怀疑,有些游客觉得自己原来交的钱有些多了,提出要减去一些项目。这样一来,把导游小姐忙得像簸箕里的豆子一会儿窜到车头,一会儿又窜到车尾,在一些情绪失控游客的污言秽语里巅来巅去。我在想,当时车子在运行,门窗也紧闭,否则导游一定会逃出车箱去狠狠地做个深呼吸。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也很尽兴的事情就这样被钱这个东西搞的烟雾瘴气。然而这仅仅是这趟旅行的开端。
大概有半小时的车程,那个让人向往却又怕被诱惑的通湖草原终于到了。车子在一群雪白的帐篷前停了下来。从那栋牛角形的大门里走出一群手捧蓝色哈达的蒙古姑娘与蒙古小伙儿,他们热情似火地向涌出车门的游客献上圣洁的哈达表示欢迎。然而,车上的个别游客却异常冷漠地问了一句:“要钱不?"甚至有人面对热情捧上的哈达连声说:"不要,不要。"在这种情形下,听到这些比冰都凉的语言我真不敢细看那一位位捧着哈达的蒙古姑娘与蒙古小伙儿的脸。不知道那一艘艘乘载着真诚与热情的小船不小心与冰山相撞时有多失落与难堪!在这种情形下,我也无法凝视手中那条圣洁的蓝色哈达。我在想,假如这条哈达有听觉的话,我不知道,它听到那些冰冷的话语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我也不知道,在现代文明社会里,在金钱面前,那些追求高大上的人类到底把真诚与情义抛向何方?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现牛羊。站在通湖草原的那湾绿绸缎般的湖水边,我望着烈日下的那把古铜色的两嘴铜壶,心却象秋风拂过的湖面,水波淼淼无法平静,反复默念着"通湖"这两个字,心想在这个物质日益丰富的时代,人与人的心灵之间如果也有一把这样的两嘴铜壶来架起那冷漠的心灵之湖,让冷漠误会与不堪像礁石一般沉于壶底,让善良真诚与情义像涓涓细流息息相通脉脉相传,是否人与人之间也会少一些寒霜多一些温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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