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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I 末 渡
再上白鹿原时，我潜心探索的是《白鹿原》中诸多人物的人性结构，特别是目标人物朱先生和白嘉轩，并对他们的人生作了稍稍剖析，以求证自己对“大作家的大作品里也有人物设计缺陷环节”的感觉。
一部好小说，关键在于审题立意和谋篇布局，故事情节的连贯性则是立意鲜明布局合理的重中之重，而故事情节则需要人物来制造，怎样的人就发生怎样的故事......如此一环扣一环，至最后，人物的人性——即人物的“三观”就构成了一部完整的小说。
《白鹿原》是部伟大的作品，人物繁多，气势恢宏，题意和谋局自然无可厚非，大量的情节描述也非常精彩，特别是对自然环境、景物、气候和民风民俗以及农耕劳作习惯等细节的描写，可以说是到位到精粹的地步。
但是，每个人的感官都是不尽相同的，也许是我直奔了人性主题的缘故，我总感觉，偌大的白鹿原上，诸多有名有姓的主要或次要人物的人生都是不完整的，就算是有性格缺陷的人物，他们的缺陷人生也缺得模糊而突兀。
《白鹿原》的“凤头”是白嘉轩，“龙尾”是鹿子霖，故事开头和结尾都符合小说“三要素”中人物出场和谢幕的过程序设计。鹿子霖与白嘉轩一样，被作者力透纸背的写作功力刻画得入木三分，形象经典，但我从他身上读不出完整的味道。
不是鹿子霖多次玩弄女性的作风问题、先入为主地导致了我对他由衷地嫌恶，而是我嫌他邪恶得不够彻底。如果他能顺着自己从头到尾都存在的好色本性走下去，就像他死也要去弄个“一官半职”一样，真正“乱伦”了他的儿媳妇，他的人生就是完整的。因为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乱伦”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作者笔锋一转，硬生生地给他“补贴”上去一个还拥有廉耻心的好“公公”，最后还成了老实巴交的儿媳妇的罪责，成了她在引诱公公，伤风败俗，发疯“自慰”而下体糜烂致死......这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不能接受的理由有两个：
一是那媳妇自幼家教良好，秉性纯正。她父亲是白鹿原的“神医”，身份谈不上有白、鹿两家显赫，但比谁都尊贵重要。“三从四德”是她的人生信仰，所以，我觉得她应该会始终“空守闺房”，无怨无悔地等待丈夫有朝一日回心转意而归来。
二是《白鹿原》有歧视女性、着意腐化女性生活作风的嫌疑。终观《白鹿原》里的所有女性，不是墨守成规就是伤风败俗，唯一一个激进一点女生白灵，到最后还是背叛了鹿兆海的感情，投怀送抱到鹿兆海的亲哥鹿兆鹏身上。且不说事业路上能碰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同行者重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朋友，就说革命信仰吧，她也不该在儿女私情上假戏真做，伤透也能为国家兴亡而舍身取义的鹿兆海。
话题回转鹿子霖，类似的人物性格从一开始的无比鲜明到最后的模糊不清的例子有好几个，比如鹿子霖的两个儿子鹿兆鹏和鹿兆海、白嘉轩的大儿子白孝文等等。也就是说，故事在他们生命开始行走的时候就埋好了伏笔，也给他们的人生旅途挖好了些许“小坑”，却不知什么原因，中途就导致他们的人生匆匆结束，连“小坑”也没来得及填埋就突兀地改变了路线。
倒是故事中的次角朱先生，则成了整个“白鹿原”上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完美的人，为他设计的人生完整度甚至超过了主角白嘉轩。所以，我把他放在了第一位，白嘉轩则只能是第二位，其他的只能属于“残缺不全”的层次。
要想解释清楚自己对《白鹿原》中的人物结构的怀疑，就需要一个个挨着进行分析，所以，我想申明的是：我对《白鹿原》里诸多人物结构完整度的怀疑，并不是在“鸡蛋里挑骨头”，“诟病”《白鹿原》，而是想通过对诸多故事人物的分析和评价，促进自己的阅读兴致，拓宽自己看世间事的视野，纠正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仰或还能提高自己的写作能力。
【1】
朱先生可谓是白鹿原上的一代鸿儒，是被白鹿原人神话了的有着先知先觉的人物，定当第一个前去瞻仰。
能拥有一个古老的书院是我此生的一个幻想：栖息其中，穿住自足，三餐不愁；现世安好，无病无虞；晨诵夜吟，日读暮习；好书若干，知己一二；淡茶一杯，小酒一盅，何等惬意人生！？
我在白鹿原上看到了朱先生的“白鹿书院”，就狂奔而去，也不管陈忠实先生的主笔人物白嘉轩和鹿子霖了。没想到成才教育意义深远的“白鹿书院”最后竟成了一个种猪场，成了“保守派”和“造反派”争夺的最后一块战场。
更没想到，在满世界炮火轰炸下都能安然无恙的“白鹿书院”，却轰然倒塌在一群小屁孩（小红卫兵）手里，着实让人不得不惊叹于“无知者无畏”的强大破坏力。朱先生的世外桃源，我幻梦中的“古代书院”，无处可逃地淌出了血泪。血是猪血，泪是人类。
白鹿书院没了，但朱先生的精神还在，并魏然屹立在白鹿原上百年不倒。
他未卜先知，能掐会算，甚至能感知诸多人的死亡时限，包括他自己。可人算不如天算，就是这样一个被尊为“圣人”的精明之人，他仍逃不出要吃饭、要活命、要争斗的人类给自己设下的圈套，也跳不出中国千百年来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政治格局。
小到给乡人寻找走失的猪牛、栓狗咬走“乌鸦兵”司令，大到禁烟犁毁原上原下的罂粟、只身赴乾州劝退二十万清兵进军西安城、召集七八个身弱体衰的老文人赴中条山参加战斗阻止小日本进入潼关践踏关中等等事件，无一不显示出他能堪当“家事国事天下事”的胆魄和大义，也注定他无法真正活在“世外”的命运。只要有人的地方，都不会活得绝对安宁。
朱先生一介书生，不仅举止高雅，道德高尚，人品也极其高贵，不沾半点早已声望在外所带来的小便宜。身为放粮赈灾的“总指挥”，却背着自家干粮充饥，坚持不喝属于百姓的一粥一烫。这种人，在当下的社会，已然绝迹。
“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是朱先生一生的真实写照。我认为，他的一生是完整的，就算死后被人揭墓刨坟，焚骨扬灰，他还是能充满幽默感地给世人留下一个冷笑话：
话说批林批孔的活跃分子——一个班主任带着一帮男女学生找到了孔老二的活靶子朱先生，要挖墓刨根鞭挞死尸，以便拿到批判“阶级斗争熄灭论”的确凿证据，结果，他们挖出了一块经过烧制打磨的、用来封闭墓穴暗室小孔用的砖头，砖头的一面刻着六个字：天作孽犹可违，另一面也刻着六个字：人作孽不可活。
证据是够了，但有“一男生觉得用语言批判尚觉不太解恨，愤怒中捞起那块砖头往地上一掷，那砖头没有折断却分开成为两层”，里边同样刻着一行字：折腾到何日为止。
我被朱先生折服到五体投地，直想用朝圣者的脚步去朝拜他完美的一生。
无戒365天极限挑战日更营 写作训练 第 86天
待续链接：《白鹿原》人物解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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