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那个叫玉石冰川的女孩

青春里，那个叫玉石冰川的女孩

2018年的元旦，朋友圈里，大家都在晒自己十八岁的照片。谁不想看一看比一比自己青春年少时的芳颜呢？我到大学同学QQ群的文件里翻找，居然找出了好多老照片，我关注的当然是我们605寝室姊妹八人的摆拍合影，褪色的照片依旧模糊不了记忆里飞扬的青春。

那时候，我们寝室的姊妹八人，按脾气秉性自动分成四组，每组两人，无论是上课、打饭、活动总是成双结对地出出进进，有集体活动时更是步调一致，每天晚上没事还要夜谈一翻，一个人有心事，另外七个人帮助出谋划策，彼此没有秘密，团结得要命。玉石冰川在我们寝室里排行第七。

老七是回民，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盘在脑后，黑黑的眉毛下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顾盼有神，偶尔轻轻一笑，便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齿，显得既天真又可爱。后来我发现，回民女孩大都有一对让人羡慕黑得透亮的浓眉。

那时候，我们学校食堂没有回民专用灶，老七上哪儿吃饭就成了一件非常挠头的事儿。起初，老七到邻校的回民食堂打饭吃，来回路程需要半个多小时，有时去早了，要等许久，去晚了，又常常拎着空饭缸回来。民以食为天，一日三餐在酷暑严寒里来回奔波，也实在是辛苦和不便。日子久了，姊妹们就七嘴八舌地和老七开玩笑：“别太死心眼，不行就改作汉族吧。”“邻居也有汉族男人娶的是回民妻子，妻子转随汉族习俗了，幸福得不得了。”“在家老爸老妈管着，出门在外，稍稍变通一下，谁知道呢?”老七心情好的时候，就笑眯眯地听我们神气十足地说着自以为是的话，既不生气，也不反驳；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严肃的脸撂下来，一声不吭。大家伙也就都知趣地闭上夸夸其谈的嘴巴，不敢再说什么“回民也有吃猪肉的了”这样不着边际的话，转而想办法哄老七开心。三年大学时光，老七吃得最多的是方便面和白米饭咸菜。

老七小时候学过书法，有一次班级搞活动，教室需要用字画装饰一下，能者多劳，老七自然将任务应承下来。她还专门到商场买了笔墨纸，砚就将取了一个破旧的小碟。老七说自己太久没有拿毛笔了，需要先练练手。于是，她每天在旧报纸上一遍遍练字。那时我正忙别的事儿，没留意她到底练习了多长时间。正式动笔写条幅那天，我刚好没事情做，就帮忙做点零碎的小活，打打下手。老七先是盘算好萱纸的长宽，用小刀裁开，再将裁好的纸叠成大小相等的方格，展开铺平。老七写字写得很慢很慢，一笔一划小心翼翼，表情严肃郑重，连我也被影响到不敢大声呼吸。“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书法作品的内容没有什么新意，字迹却挺拔清秀，刚劲有力。记忆中，那幅书法作品就一直挂在班级的墙上。我没有再去留意，也许，所有的人也没有再去留意。

毕业最后一次聚会，举杯的时候，有人问老七：“将来回到家乡，是不是一定要找回民老公？”老七认真地点头，隐隐的泪光里，真的没有什么可以遗憾。

毕业后听说，老七开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店，找到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回民老公。

若干年后，隔着两个城市，我和老七曾有过一次漫不经心的电话。她说儿子正上初中，天天坚持骑自行车上学，想让儿子坐公交，儿子又不愿意。路上人多车多，她有点放心不下，担心儿子的交通安全。放下电话，我感叹，不管孩子多大，做父母的还是有太多的不舍和牵挂。在这次通话里，我隐约地感觉，老七变得不那么活泼了。我想，或是时空阻隔了彼此的友谊，或是成长改变了彼此的生活。没有什么可以再去深想，我很快又投入到工作、家庭以及琐碎日常的洪流中去了。

我和老七通话不久，有消息传来，老七在人生的中途决然离开。断了过去，也断了未来。

如果，幸福只是一个传说，那么，曾经的回忆为何却如此丰盈美好。

青春不再，记忆却能永恒。我含着眼泪写下这首《如果》来纪念曾经。“如果，你是一颗悲伤的流星，选择无声无息消失在天空，只是，要留下眼含泪水的我们难以承受失爱之痛。如果，你是一颗破碎的水晶，执意放下曾经璀璨的一生，只是，要留下彻夜无眠的我们难以承受离别之哀。如果，你是一个折翅的天使，历经苦难也要重回天堂，只是，要留下孤单无助的我们难以承受回忆之伤。如果，生命可以重来，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的心其实并不遥远，在你需要的时候，会是你人间温暖的四月天。”

七个人的眼泪也能汇聚成雨。在时光斑驳的交集处，在回首芳华的欢笑中，在懵懂青春的友谊里，那个叫玉石冰川的女孩依然甜甜地笑着。

人生无论晴雨，她只是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