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把头有一个冷面摊位,摊主四十二三岁,长得不错,就是圆滚滚的胖,大家都叫她闫胖儿。
闫胖儿有个愣呵的半傻女儿和一个特机灵的儿子。
闫胖儿年轻的时候也是父母亲人眼里的刁钻、蛮横女孩儿,未到适婚年龄就怀孕,又想流掉肚子里的孩子,穷折腾一气,孩子命大,存活下来,却二虎不奸。
女孩儿十五岁的时候,在工地干活的闫胖儿老公因为违规操作,死亡了,只赔偿八万块钱。
闫胖儿没办法,为了生存,就在市场出了个冷面摊。她的儿子刚刚上一年级,她打算让娘家妈帮助接送,单身的娘家妈赶紧找了个外地老伴儿,走了。
闫胖儿气得哭了一场,把儿子送去日托班,女儿就在摊位旁边呆着。
那个女孩儿,又瘦又矮,一米五的个,很少说话,短发,小脸、小眼,不太好看。
我总去买面,她认识我了,每次都对着我无声的笑。她能做简单的饭菜、洗涮。有时候,鬼机灵的弟弟欺负她,她胆子小,也不敢吱声。有一回,闫胖儿没在跟前,女孩儿把弟弟狠狠的打了一顿,闫胖儿再不敢让她俩单独在一起了。
转过年,闫胖儿认识了一个又穷又没房子的单身汉文贵强,人称强哥。俩人同居了。
闫胖儿的亲人不厌其烦的劝她冷静,找个这样的对象,还不如不找!可是她又向当初那样一犟到底,任何劝阻,她都嗤之以鼻,甚至恶言恶语的怒怼。
强哥没结过婚,一天吊儿郎当,没啥本事,又挺能装样子,他很喜欢闫胖儿,一顿花说柳说,成功的娶到了闫胖儿。
闫胖儿的儿子也非常喜欢强哥,叫爸叫的很亲热,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俩人是继父继子。
女孩儿却非常讨厌强哥,总好和他生气,骂他。
女孩儿在十七岁的时候,闫胖儿给她找了一个外地丈夫,送走了她。
两年后,女孩儿回来了,说是在那里生了一个男孩儿。丈夫、婆婆对她极差,打她、骂她,不给她吃饱饭,经常罚她住走廊。
女孩回来时,身上新伤盖着旧伤。亲戚们都鼓动闫胖儿去找那家人理论,闫胖儿不置可否,该干啥干啥。
我顺市场经过,那女孩儿问我:”你干啥去?”
我停下来,仔细打量她。她更瘦了,面容憔悴,但是脸上笑着。
我温言和她说几句话。她弟弟跑过来嬉笑着说:”她啥都不懂,净挨欺负。”
我对她弟弟说:”那是你亲姐姐,你是男孩子,你以后要保护她,不要让别人欺负她。”
女孩儿指着弟弟说:”他也欺负我,我买的方便面,给他吃,他还打我。”
男孩子被揭穿,羞涩的低头不言语。
闫胖儿听了我们的对话,笑笑,自顾忙碌手里的活。
过了一阵,女孩儿背个丝袋子,开始翻附近垃圾箱,捡废品卖钱;收废品的会多给她一块、两块钱,她也会小声说”谢谢”。
别人偷着问她:”谁让你出来捡破烂的?”
她低着头,不肯说。大家很想问问她:想不想孩子?可是看见她胆怯、凄惶的样子,张不开口询问她的两年夫家生活。
闫胖儿风风火火的忙碌着,大嗓门半条街都能听见。强哥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有时也到冷面摊前帮忙,多数时间和一些闲人喝酒、接送继子上下学、给闫胖儿做晚饭。
市场的人背地里嘲笑闫胖儿是个傻女人,不抗忽悠。
有时,闫胖儿上来脾气,也和强哥厮打在一起,强悍的闫胖儿发怒起来像头健壮发狠的猛虎,强哥打不过她,经常处于劣势。每次都是闫胖儿的小儿子哭哭啼啼的跑去邻居家求救。
强哥的”惨像”,和闫胖儿的雄浑气势成了那一片的笑谈。
强哥笼络着继子,男孩儿也觉得强哥好,粘着他。俩人经常如影随形的嬉闹,亲密的让闫胖儿都感到不可思议。
市场每月一调换位置,强哥就舞舞喳喳的和城管上人员交涉,看似谁都认识,和谁都自来熟,我挺瞧不起他那装腔作势的做作样,可闫胖儿每月都抓头一号,你还真不得不服他的云山雾罩的真假海吹。
闫胖儿有时也累得在市场和别人提起话来咒骂强哥,可是强哥酒气微醺的信步前来观光一趟,甜言蜜语的逗闫胖儿一会儿,闫胖儿就眉眼舒缓了。强哥临走了,说:”媳妇,我去接儿子了,顺道给你买点好吃的,你想吃啥菜?言语一声就好使!”
闫胖儿心花怒放,嘴上还装横,”随便你,快滚蛋!”
闫胖儿的老姨,就在市场附近住,有时到市场来看闫胖儿,看见闫胖儿汗不流水的忙碌,就没好话的损她:”像个牛似的傻干,找的男人当花养呢?你几辈子没见男人了?”
闫胖儿辩解道:”他接送孩子、做饭,家里也一摊活呢。”
她老姨恨恨的说:”我呸,他上辈子烧高香了,遇到你。都说你妈不管你,看你那没价钱(掉价)样,谁瞅,谁上火!”
闫胖儿说:”谁让你们瞅了,我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好像你们能帮我咋地的?”
她老姨气得嘴唇哆嗦着,说:”你亏不亏良心?我和你老姨夫少帮你了?”
闫胖儿不作声了。
闫胖儿农村出身,自打结婚,家里大事小事,都要找老姨、老姨夫,自己妈对她很灰心失望,不太过问她。老姨是做保险的,很会处理事,而且心疼她带着俩孩子不容易。因为找了强哥,老姨气得嘴上就从来没好话,老姨夫是单位有头脸的人物,更不搭理强哥,明显的瞧不上他,连和他说句话,都觉得有失身份。
闫胖儿刚开始还忍耐着,听的多了,脸上渐渐的绷不住了,这不就呛了老姨一句。事后她也后悔,觉得对不起老姨的一直关爱自己的这份心。
然而,话也收不回来了,以后慢慢和老姨找个小话,暖暖她的心,她也不会真跟自己生气。
还没等到闫胖儿去找她老姨,她老姨顺市场”路过”,闫胖儿眼尖。看见她了,赶紧亲热的喊:”老姨,老姨,我都想你了,正打算看你去呢!”
她老姨走过来,绷着脸说:”你还有那看我的心?”她本想呲哒闫胖儿几句,一见外女圆脸热得通红,脸上汗津津的。她心一软,转个话题问:”小慧呢?又去捡破烂了?我都告诉你多少回了,别让她捡破烂了,她胆子小,容易吓坏了。”
闫胖儿说:”小慧被她男人上周一接回去了。”
她老姨惊讶的问:”小慧那是受虐待,就那么回去了?你没去看看?亲家怎么回事?你心咋那么大呢?”
闫胖儿说:”我顾不上那些了,把这个孩子带大我就知足了。”
她老姨看她轻描淡写的样子,气愤的说:”你和你妈一样的狠心,管不好,就丢弃!那是生命,是你的亲骨肉不是物件!”
她老姨气得不行,说:”这个孩子能管好你就知足,你怎么管的?撒手扔给那么个后爹,就能管好?你想啥呢?”
闫胖儿忍不住说:”后爹咋了?对我儿子特别好,我儿子根本离不了他。你们都啥眼光?”
她老姨气的都没力气和她辩驳,叹口气说:”八九岁的孩子懂什么?谁纵容他,谁跟他胡闹,他就得意谁?行了,我也懒得操那闲心,谁好谁带着,我犯着省心不省心,再不管你那些破事!”
她刚要抬脚离开,就见强哥领着闫胖儿的小儿子嬉闹而来。强哥嘴不浪迹(脏话骂人)的撩扯男孩儿,男孩儿也学话回击他。
闫胖儿老姨一见强哥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心生厌恶,强哥和她打招呼,她也不理,脸色阴沉的走了。
她心里感叹:谁摊上这样的妈,谁毁一生。这俩孩子是废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