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父亲的滋味

做父亲的滋味

（一）

早几天妻子与我说起她与女儿的一段对话令我很是感动又颇有感触。

一天她问女儿：“九九，妈妈这两个月忙着照顾弟弟，没有时间好好照看你，你怪妈妈吗？”

事实上我在初闻该句问话的瞬间本以为女儿会因不明妈妈的真意而无法做出准确的响应却没想她在听到问话后不假思索就回答了妈妈：“怪”。

是的，自从二宝出生后，妻子就不得不将大部分的精力关注在小儿子身上，自然也就顾不上原先一直被独宠的女儿了。对此女儿时常会闹起小情绪以表达自己的不满，更想引起妈妈的关注。面对这些作为妈妈的妻子不免对女儿有所愧疚，于是忍不住向还不太懂事的九九问出了这样的话题。

我想小小的九九已然能感受父母长辈们对她关注程度的变化，她内心更早已生发出对于“爱”的索求欲望，所以她的回答恰恰真实地反映着她的心声而无关她的年龄更无关她对“爱”和“照顾”所具备的社会意义的理解。

我已无法记起自己在幼年时弟弟出生后是否有过类似的心路历程，但九九的回答以及正在经历的一切或许是每个个体在成长过程中必然经历的平行世界复制，而这又无关人性的善恶道理。可我们没有想到的是九九此后的反应，在她妈妈还没来得及被这句回答激起某些情绪上的变化并有所表现前她突然很“懂事”地紧紧抱住了妈妈，并且小小的她暖暖地告白妈妈：“妈妈，我爱你！”

我想妻子必然被九九这一暖心的表现深深的感动，尽管女儿的表达未必是成人们“深思熟虑”后的逻辑行为，但这恰恰是最真实的存在。所以妻子即便未曾对此有过“浓墨重彩”的感慨和描述，我却满怀深情地想见那一刻并深深的被女儿所感动，并因此更加坚信有女儿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事。

当然我既羡慕又嫉妒妻子有女儿对她如此的表白尤其在这样对话情景下。自从妻子告诉我这一事实后我脑海里就会时常不自觉地浮现女儿紧紧抱住她的模样甚至耳畔边不断传来女儿告白的那句“妈妈，我爱你！”

我想在那个炎热的夏夜里，女儿的行动和告白无疑是最清凉的风，吹拂着妻子的心，既温暖又清凉。而妻子的讲述又将那丝清凉传递至我的内心让我感受到了那种温暖。

（二）

自上个礼拜开始妻子就带着两个孩子回爷爷奶奶家休产假了，计划住上一个月，九九也向幼儿园请了假，所以不忙的情况下我一般会在周末回去探望她们。

九九自从回了爷爷奶奶家后，她妈妈向我说道她的时候常用句就成了“你家闺女玩疯了”。确实，这个年龄段的她在长沙没有合适的玩伴，一直有些孤单，哪怕她后来上学幼儿园认识了新朋友也是如此。所以这次回到爷爷奶奶家有着大不了几岁的姐姐哥哥陪着玩又特别能包容她，她自然玩耍得特别的“疯狂”和开心。当然我也为她高兴，毕竟她此前极少有这样愉快的时刻。

或许正因为有着这样的生活环境，九九在爷爷奶奶家的一个多礼拜里几乎在睡觉前很少会想到我，只有待到夜晚“情绪冷静”后她才会迫不及待地央求妈妈用手机与我视频聊天以表达一下 她对我的思念之情。

她与我的对话一般没有完整的事件，甚至我们的聊天有点“鸡同鸭讲”的意味，好在那时我们只是需要彼此的身影和声音以慰藉因血缘天生联系的父女。

她每次与我微信联系时首先是情绪莫名亢奋又口齿不清的“呐喊”，然后又会不断重复强调如下话语：“爸爸，我在爷爷奶奶家咧。你想我不？我想你咧！爸爸，我爱你！”以及“爸爸，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咯？”

当然我问候她的也不过“老三样”：九九，你今天玩了些什么呀？开心吗？晚上有好好吃饭吗？然后还多半会叮嘱她要听妈妈的话以及要帮妈妈一起照顾好弟弟之类的“父亲式良言”。只是小家伙毕竟年岁小，思维逻辑和语言组织能力还待进一步形成，因此我们很难就严肃的话题做认真的交流。但我想我们能够通过视频方式跨越空间彼此相见又尽情地聊着某些陈旧又宽泛的话题已是很开心的事了。

这次周五回家是妻子回九九爷爷奶奶家休产假后的第一次探望，我晚上九点半左右才到家。我到家门口的时候，小家伙应是听到了叔叔汽车发出的声音，所以才及时地与她的姐姐哥哥追追赶赶地跑出来接我。但她瞧见我时并没有特别的表示，只是大声地喊了一声“爸爸！”。

小家伙当时穿着一身睡衣，披散着头发，脚踏着姐姐送给她的冬日里才穿的家里长辈编织的毛线拖鞋（据后来妈妈说：因为是姐姐送的，她特别喜爱，时时都要穿着）并手舞足蹈着。她酷爱长发，因此当她长发依依时就不得不时常用手拨开眼前垂落的头发才能亲见这真实的世界。她风一样的跑出来迎接我又风一样的离去，留下预期相见时必然热情相拥的我失落在炎热的空气中。

不过在我落定后九九大声地向大家宣布晚上要爸爸带着睡，这或许是她无意识对之前“冷落”我的安慰和补偿。我自然也很开心她这样的表现，毕竟我们父女有段时间没能亲见了，彼此都很想念。

夜深后各人都进房睡觉去了，九九也如约随我一同休息（九九平日里晚上就没早睡的习惯，回到爷爷奶奶家后更加兴奋，所以在我到家后九九妈妈让我单独带九九睡为她分担一些）。只不过进房的前半个小时完全属于她情绪高亢后的退潮期，床上地上不听劝地来回折腾玩耍，直到她真正累了才自觉地靠到我身边。她半眯着眼仿佛就要进入梦乡，嘴里却念着：“爸爸，我想妈妈了！怎么办？”言语中颇有些委屈，我只好搂着她，轻声地对她说：“宝贝，妈妈带弟弟早就睡了。你看妈妈平时带着你和弟弟好辛苦的，今天爸爸回来了就让爸爸陪陪你好不好！”

孩子在内心对自己的母亲永远都是极其依恋的，因此在她意志松弛或虚弱时即便依靠着自己的父亲还是会无意识地呼喊着自己的母亲。所以尽管我努力地安慰她，她在意识迷糊间还是不断重复着想念妈妈的话语。好在我毕竟是她的父亲，我们更彼此亲近，因此在我不懈的安抚下她最终还是安然入睡了。

她曲着身体背靠着我，偶尔还发出呼噜的声响，我则怀疑是否因为曲着身子睡眠的原因，所以在她睡深时将她摆正了姿势。

乡下的夜里相对于长沙气温要低上一些，只是对于怕热的我而言不吹风扇显然还是有些难以忍受，不过要带着九九一起睡就不能不克制自己吹风扇的欲望以免使她感冒了。可气温终究是热的，所以在九九睡着后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给自己和九九摇扇子。夜里带孩子睡时总能自觉地醒来好几次查看小家伙盖被子的情况，那晚就在每次醒来时继续给她扇一扇，免得她睡得不安稳。其中一次九九刚好在迷迷糊糊状态，她突然对我说“爸爸，好大的风，好凉快，没有关窗户吗？”我在黑夜里微笑着小声对她说：“是的，宝贝，没有关窗户，趁着凉快你赶紧睡觉吧。”小家伙听话后笑了笑果然又睡着了，此后除了我们的呼吸声，摇扇子声以及远处模糊的虫鸟声再无它音。

我在黑暗中瞧着我的女儿，心情复杂地确认她日复一日地长大，欣喜于她更加亲近我的同时又恐惧于她在时刻准备着将于某一日离开我。想到这些我既后悔于过往她调皮时候对她的责备和责罚又担忧不对她认真管束将来难以成人。那一刻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意义与欣喜、后悔，忧愁的情绪交融于我的内心，使我百味杂陈。而那一刻之后我更明白这就是做父亲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