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天能捉住了阿津这只灵狐,说来也是被运气撞上了。九章道长花了三十余年先把东南找了一遍,又去西南找了一遍,就是找不到。章九天这个死脑筋,听师父分析灵狐一定躲在南方,便一直窝在南方找。既然西南也没有,那我再去东南找找好了,兴许是之前落下了什么地方呢?
章九天自西向东一路前进,偶尔遇到了出来害人的小妖也会捉一捉,但他时刻记着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练好法术以及寻找灵狐。
当他走到庐山的时候,特意去寻了母亲的墓。他施了个法,跟着指引光一路寻到了师父做的标记之处,草木茂盛,竟看不见墓碑了。章九天的心中突然像堵了块石头一样,他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像有人闷闷给了他一棍,但他不觉得疼,只是茫然。他默默地斩去那些长得过高的草,修剪那些旁逸斜出的树枝。然后他立在那里,没有什么带来的,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埋在这里的人,是他的母亲,却像个陌生人。他没办法开口,没办法哭,只好磕了三个头。
他还是一路走着,却不像从前那样心无旁骛,他心中突然多了很多杂念。看见别的母子,他会想若母亲没有死,我们也会有过这样的时刻吗?也会想象母亲的样貌,想象父亲的样貌,想象如果没有逃难,家应该在哪里?想到后来,他想也许每个人的命不同,他虽然没有了家和父母,却遇上了师父,他的人生大概就是用在捉妖上了,他和旁人是不同的,他只能接受。也许他的后半生会和师父、师祖一样,收一个小徒弟,教养他长大,传给他毕生所学,继续捉妖。也许,他们是一群永远都没有家的人。
过了庐山以后,他一路捉了蛇妖、黑熊妖和几只雀精,顺便卖了蛇胆、熊掌,又买了几只蟋蟀斗着玩。可惜这些蟋蟀不到三月便死了,章九天又开始每天孤孤单单地练功、搜寻,遇上出来害人的妖精就捉,没有就接着往前走。也许又走了一年,也许是两年,那年春天,他找到了一只灵狐。
章九天本来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妖,因为她的道行实在太浅,似乎毫无攻击力。所以他只能感知到一点极其微弱的气息,便以为是个刚出生的妖精娃娃。一般来说,他们捉妖这行,跟有些拿钱替人消灾的杀手一样,也是有原则的。章九天本人的原则就是,不捉、不杀小孩。
他原本是要走的了,但他还没走两步,就感觉到这只小妖在靠近。难不成我没打她的主意,她反倒在打我的主意?看来真的是只不经事的小妖怪,连捉妖人的气息都分辨不出来,自己往龙潭虎穴里闯。他抽出腰上的缚妖绳,一边不动声色继续向前走着。那小妖一直隐匿于他左侧的草木之中,大概只能隐约看个身形,并不仔细,直到离他约莫还有十步的距离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跟的是个捉妖的道士。慌乱之中正要往回跑,双脚忽的被一条看似普通的布条捆住,还没抬脚就扑向大地,摔了一嘴泥。
“啊呸啊呸!道长饶命啊,我只是只没法力的小妖,既没偷鸡摸狗,也没杀人放火,什么坏事也没做过。”这只小妖爬起来,面向正往这里走的章九天连连作揖,“道长,今天真是我头一次看见人,太兴奋了才跟着您的,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您放了我吧,我一千多岁的奶奶还在家等我呢。”说着便“嘤嘤嘤”委屈地哭起来了,真真是声泪俱下,惹人心疼。
章九天本就知道她没法力,做不得什么坏事,又听她这一通哭,心更软了。刚想着要不就放她回去算了,但他走到跟前来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只小狐狸,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狐狸,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灵狐。果然如师傅所言,这灵狐的精元至纯,但也许是年纪尚小,灵力并不充盈,法力也着实太低,竟然像个刚出世的妖精娃娃,可看人形又像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怎么算也得有一百多岁了吧。
章九天无心再去想这些问题,这灵狐得来不易,先抓起来再说。他从包袱里掏出还从来没用过的金索,先捆住了小狐狸的一只手。那小狐狸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讲着自己一千多岁的奶奶如何疼她,一日都离不开自己,忽的手就被捆了,看起来这根绳索可比脚上那根结实宝贝多了,一看就是捆大妖怪的,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哆哆嗦嗦地哭得直抽抽。
“你别怕,等我捉到了那只九尾绯离,自然会放你回去看你奶奶的。”
小狐狸虽然还在抽抽,但是居然立刻止住了哭声,“噌”地一下立起来,一双噙着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兴奋地问道:“真的?”
章九天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就好像他已经胜利在望了似的。等他一抬眼,小狐狸变脸快到令他惊愕,她笑眯眯地说:“咱们快走吧。”然后“啪叽”一声又啃了一嘴泥。
“你等我给你解开脚啊。”这只灵狐怕不是个傻子吧?算了,先养着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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