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遇见你

【一】

苏悠七岁

原来遇见你

的时候，父母因为感情不合离婚了。

在此之前，她经常能听到房间里的吵闹声。

疯狂的撕扯、东西破碎的清脆声直直的冲击她的耳膜。

母亲在饭桌上，脸色突变，碗猛地扣在父亲的头上。

埋头吃饭的苏悠触及了她不满的神经。

反手间，苏悠那碗未吃完的米饭也从头上撒落、黏粘在身上。

她忘了自己的内心感受，只觉得米饭烫的皮肤生疼。

父亲咒骂了一句：“疯子！”拉着苏悠气冲冲的离开。

而她左手死死的捂着右手手指，松开，血蔓延开来。

为了生计，父亲不得不外出工作。

家里只剩下幼小的苏悠和母亲。

她曾看过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穿着蓝白色裙子，很美很美。

即使老了，在化妆品的包裹下，仍然是漂亮的。

家里招待客人，一次简单的吃饭，那个男人同母亲交杯时候的笑意，像极了电视里的场景。

他每周都会来，象征性的带些零食顺便哄苏悠开心。

更多的是跟母亲坐在沙发上挨在一起看电视，苏悠从未见过，母亲同父亲这样开怀的笑过。

久而久之，那个男人似乎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白天来，晚上也来。

苏悠听到从母亲房里传来的喘息声，像魔咒般断断续续的涌入耳朵里。

她缩锩在墙角，拼命捂着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听，可是那声音仿佛如堕入地狱的欢愉，越来越快。

不断刺激、冲击着她。

苏悠努力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夜色包裹着她脆弱的心，她咬着唇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伴随着，还有滋生对房内女人的恨意。

十一岁，母亲丢下她离开。

在她收拾行李的过程中，苏悠就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望着。

她将自己春夏秋冬的衣服都随意的塞进了箱子里，还有一些落伍的奢侈品。

她拖着箱子走出门，回头看着苏悠，眼里有了泪意。

她蹲下来，摸着苏悠的头发，眼圈泛红温柔的说道：“阿悠，你要乖乖的，等妈妈回来。”

苏悠木讷的往后退一步，看着她的眼神目光呆滞。

那个女人走的越来越远，在余晖下，朦胧至消失。

由始至终，苏悠都无动于衷。

【二】

十六岁生日那年，苏悠一个人趴在教室睡了一整天，没人会关心她是否还活着。

安然拉着苏悠往楼道跑，那里夜晚很黑，自从灯坏了之后，再也没人愿意路过那条楼梯了。

她们跑的很快，停下来的时候几乎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

苏悠平静的看着她，看她小心翼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上面还有一朵细心包扎的玫瑰花。

安然取下盒子，一块巧克力蛋糕，点上蜡烛，上面映着金黄色的十八。

“有点儿小，我的钱只够买这个……”她小声解释着。

没等苏悠回答，她拉着苏悠的手臂，含着笑意：“许个愿吧？”

苏悠不在意楼梯上的灰尘，同她坐下来，望了望在烛火照映下白皙的脸庞。

还有对方眼里的期待。

霎地有什么东西悄击苏悠孤寂已久的心，她合拢手掌在胸前，闭眼的时候，眼角滑落酸涩的液体。

她们晚上挤在一张小小的床，安然饶有兴致地跟苏悠讲白天数学老师问她借纸上厕所的囧样。

苏悠好奇：“你真的给他了？”

“当然不是，”安然笑嘻嘻道：“我把纸撕成了小条。”

苏悠正替她掖着被子，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弹弹她的脑门：“真坏。”

她们手拉着手穿过拥挤的小巷，苏悠冲那头用篷搭的店面喊道：“老板，两碗鸭血粉丝”

坐在半旧的木桌，两个狼吞虎咽的女子，她们从碗里抬起头，看着对方嘴角的油渍，哈哈大笑。

“苏悠，你说，海那边是什么？”安然赤着脚摇晃在水里。

“应该是外面的世界吧。”

“外面的世界跟我们这里有什么不同吗？”安然好奇的问。

“听说那里的房子很高很漂亮，人来来往往，活的很充实。”

“真想去看看。”

苏悠握紧她的手，侧头轻声说道：“阿然，以后我带你一起去。”

安然眼里升起闪亮的光：“好！”

她们互相依偎在肩头，望着泛起波澜的水面，一望无际。

那里有她们对未来的憧憬。

“阿然，别睡了，老师在看你。”苏悠压低声音戳戳旁边躺着的苏悠。

她动了动，翻身继续趴着。

“安然，安然，”苏悠轻轻推着。

想起什么，她转而放弃这种方式，伸手触碰安然的腰部。

果然，那小妮子痒的睁开眼笑了出来。

“苏悠，安然，你们俩在干什么？给我出去！”讲台上孜孜不倦的赖老师停下来呵斥道。

她们相互看了一眼，乖乖走出了教室，站在走廊里。

待四下无人，安然低着头委屈道：“苏悠，连累你了。”

苏悠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知道错了？”

安然点头如捣蒜，忙说错了。

苏悠无奈的叹叹气，捏捏她的鼻子，拖长音说道：“你啊～～”

安然一个劲的往她身上蹭，闷哼的撒娇道：“苏悠～苏悠～”

“别踹啦，鼻涕都踹我身上了。”

大年初一，安然突然晕倒送进了医院，被检查出患有恶性肿瘤。

全家人如临大敌，才短短几天，就花光了家里仅剩的积蓄。

每天的化疗，安然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她摸摸苍白的脸，对身后的人问：“我是不是特别难看啊？”

苏悠停住帮她梳头的动作，手里握着一大把安然的枯发，她藏在身后，努力笑着回答：“没有啊，阿然永远是最好看的。”

晚上，安然被送进化疗室，依稀听到从里面传来凄惨的叫声。

苏悠冲开阻拦的护士，人群中的人疯了似的将东西推到地上，苏悠跑过去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哽咽地声音哄道：“阿然乖，阿然乖。”

安然感受到温暖，手里的动作停下来，身子顺着怀抱软下来，她像个孩子号啕大哭：“苏悠，我害怕。”

苏悠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阿然不哭，我在这里陪着阿然。”

整个过程，苏悠都在治疗室待着，紧紧的握着安然的手，温柔的冲她笑道：“阿然，我们一起加油。”

安然的头发掉的越来越厉害，曾经柔顺的长发像一堆乱蓬蓬的枯草。

为了化疗的方便，只能全部剃掉。

苏悠买了一顶假发，待安然从治疗室出来，她就会不厌其烦的为安然戴上，动作温柔的不像话。

她笑道：“我的阿然越来越漂亮了。”

安然担心苏悠难过，面对她，总会努力的笑着。

当苏悠睡着，她才会在无人的角落，拿起水果刀一遍一遍的划过手臂，减轻她的疼痛。

安然不能轻易的放弃生命，家人还没有放弃她，苏悠也还没有放弃她。

外面的阳光很好，苏悠提议想推她出去转转，安然不忍让她难过，点点头。

“你看，阿然，柳树发芽了。”苏悠推着她说道。

安然看着一个月前的枯树上冒出了嫩绿，小小的，充满着生机。

苏悠绕过蹲在她面前，将安然长出来的碎发拢在耳后，说：“阿然，你也可以。”

安然动动干涩的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月末的最后一晚，安然被送进了急诊室，护士来来回回慌忙的端着各种医用工具。

苏悠在悠长的走廊坐立不安，上面亮着的红灯像她此刻的心跳，毫无规律的快要蹦出来。

医生从里面出来，取下口罩对他们叹了叹气，安然的母亲腿已软。

苏悠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快冲进去，快进去。

安然躺在手术台，奄奄一息。

她艰难的睁开眼，动动手指伸向苏悠。

十指紧扣，安然的手很凉很凉。

苏悠紧紧的握着，她想给安然传递温度，这样阿然就不会离开她了。

她手足无措的将安然的手来回搓着，放在怀里捂，放在嘴角呵气。

安然的手无济于事的越来越凉，苏悠终于哭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留住阿然的生命。

安然看着她，蠕动嘴哄道：“苏悠不哭，我不冷。”

“阿然，不要离开我，答应我好不好？我们还要一起去旅游，你说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安然心疼的想替她擦掉眼泪，手却抬不动丝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衰弱。

安然断断续续的说着：“苏悠，对不起，我可能……可能陪不了你了……”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对不起，阿然，你会好起来的”苏悠哭着摇头。

“你代我好好的活下来，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一定要将我的那份美食一起吃掉，苏悠……”安然继续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亡……

手松了，苏悠将快要垂下的手抓住，她不敢抬头看，她怕她一抬头，阿然就不在了。

“阿然，你看，花开了。”

无人回应。

终于，她将脸埋在冰冷的手心里，发出哽咽的碎音。

【三】

半夜，苏悠被铃声惊醒，她起身拿过手机，赫然亮着几个字：

还在加班吗？

苏悠将手机放在一旁，不动声色的从烟盒抽出香烟，夹在漂亮的指尖，星火跳跃。

身旁的男人闻到烟味皱眉，起身看着身着吊带的苏悠，他从背后将她圈在怀里。

压着嗓音柔柔的在她耳边低声道：“怎么啦？睡不着？”

苏悠依旧抽着烟，眼也不抬的说道：“刚刚你老婆发信息了。”

身后的男人迟疑片刻，拿过床头的手机翻看，抱着她的力度轻了些。

带些歉意道：“对不起，我向你隐瞒了我结婚的事实。”

苏悠抽了最后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将烟头掐灭一地。

她起身，将地上的衣服拾起来一件件穿上，漠然的回答：“本来也只是临时的欲望，我们各取所需，没有对不对得起。”她拿起那张银行卡晃在他面前，又道：“再说，这扯平了。”

那个男人静静地看着她所有的动作，凝视她说道：“苏悠，你知道吗？你这种事不关己的样子才最吸引人”半晌，复又停顿音色拖长了音无奈道：“这也正是你最无情之处。”

开门，苏悠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

大街上寒风凛冽，她用手拢了拢衣服，转角的垃圾桶，苏悠将那张银行卡顺手扔了进去。

她分明记得，几个月前刚从监狱里因为偷钱被放了出来。

安然的手术费早就不够了，她潜入有钱人家里拿了一些现金和贵重物品变卖。

可是，安然还是没能挺过去。

苏悠不满十八岁，所以只是拘留了几个月。

一段时间的囚禁，还有殴打，让苏悠丢了半条命。

她还能想起，几个穿着肮脏衣服的女人围上来看着她。

其中一个双手环着胸，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你是犯什么事儿进来的？”

苏悠的沉默点燃了那群女人日益积累的郁气。

离开那里的一刻，苏悠仰起苍白的脸感受温热的阳光，贪婪的呼吸外面的空气。

白天亮的她睁不开眼。

出来以后，她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靠在公园的树旁像一滩烂泥。

有路过的情侣扔了几枚硬币。

苏悠颤颤巍巍的买了几个馒头，蹲在角落疯狂的塞进嘴里。

噎的她快要吐出来，一瓶水递过来，苏悠想也没想的接过。

拧开，灌下一大口，有人顺了顺她的背。

苏悠才反应过来，侧头，冲他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没事。”

“需要帮助吗？”他问。

“嗯？”苏悠疑惑的看向他。

他带苏悠去了附近的餐厅，点了几样特色小菜。

她吃的狼吞虎咽，而他则坐在对面一旁静静地看着。

苏悠抬起头不好意思的问：“你不吃吗？”

他摆摆手，示意她继续。

苏悠也不矫揉，埋头继续。

霎间，风残云卷。

苏悠申请能不能让她洗澡，那个男人带她去酒店开了一间房，房卡交给她，就匆匆走了。

隔了几天，那个男人又来的时候她刚从洗漱间出来，穿着简单但干净的体恤。

他看向苏悠，明显一愣。

苏悠倒是不好意思的开口：“谢谢你这几天的破费。”

他摇头，说道：“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我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等工资下来，就还给你。”

“不用着急。”

苏悠走到茶几，翻开袋子，里面买的小笼包还冒着热气，她回过头，问：“你吃饭了吗？”

他原本已经是吃过了，看着她白皙的脸，竟然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苏悠也不介意的招呼着：“那过来一起吃吧。”

他迈着脚走过来，端端正正的坐下，看她俯身盛了两碗粥，递给了他一碗，苏悠也朝对面坐下来。

“吃吧。”苏悠说道，然后夹了一个包子，先咬了一口。

他点头，捧着碗仰头喝下去，苏悠却在一旁笑出了声。

他疑惑的看她，苏悠将勺子放进他碗里，怪慎般笑道：“哪有人这样喝粥的？”

他也笑了笑，突然记起什么似的，跟她说道：“对了，我叫宋迟安。”

“宋先生吗？”

他点头，夹起包子尝了一下，似乎味道还不错。

苏悠的工作是吧台服务员，虽然以前没调过酒，但她悟性极高，简单演示几次，就掌握了要领。

第一个月工资，她还了宋迟安一小部分，剩下的租了一间小房间，宋迟安抽空带她去买必需品。

“你买盘子这些做什么？”宋迟安疑惑的问。

“在家做饭啊。”

“你那个房子空间够吗？要不要我帮你换一个稍微好一点……”他说着，苏悠伸出手指堵住了他的唇，笑道：“我欠你的都还没还清呢，再说阳台有个隔间，刚好可以做厨房。”她复又神秘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要是你有时间，刚好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宋迟安凝视她眉眼闪烁着狡洁笑意的模样，令人有些移不开眼。

苏悠兴致勃勃的挑选小饰品，一边高兴的提议着：“等会儿陪我去选家具怎么样？”

宋迟安在她身后站着，回答：“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笑意更甚。

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日益浓烈，就像一层未捅破的纸。

一次的酒精催动下，宋迟安望着灯光下微醺的苏悠，内心荷尔蒙分泌旺盛，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反复吮吸甜美。

阵地从客厅一路转向床上，两人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越来越甚，覆身而下。

衣衫尽落，此起彼伏。

就算水乳交融后，苏悠也依旧像平常一般，不疏离也不凑近。

宋迟安明里暗里给她的帮助，都被她委婉拒绝。

他觉得苏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要强。

当自己已婚的身份暴露之后，苏悠的反应也同样异于常人，她的安静犹如困斗中的恶兽，对宋迟安来说，他舍不得。

当初的结婚本来就是家人商业联姻的工具。

就像当初伸手帮助苏悠一把，也是无聊中的随意兴起。

可是宋迟安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不卑不亢的女子动了心。

只要她安于做他的地下情人，他用竭尽所能给她最好的一切，除了名份。

苏悠却偏偏除了这个之外什么都可以不要。

【四】

苏悠辞掉了酒吧工作，换了城市，租了一间更大的房子，环境比以前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她直接付了一年的房租，房东是极高兴的，对她说话的样子恨不得笑出一朵花儿来。

她每日游荡在地下酒吧，重金属音乐刺破耳膜，霓虹灯下与无数痴男怨女摇晃在一起。

她一掷千金，喜欢请客，很多人都围绕在她身旁，苏悠放肆的笑着，眼角全是湿意。

夜深，她从不在酒吧留宿，买了几瓶酒，沿路一边灌着一边歌唱，后来索性扔了高跟鞋，摇摇晃晃的奔跑。

沈青阳认识她的时候就是在这样的晚上，一个女子穿着暴露，在马路上展开双臂来回转圈，身后跟着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

许是职业关系，他从两人色眯眯的眼神里猜出，那个女人可能不安全。

于是他在路过她身边，打开车门将她一把拽进了车里。

苏悠连人直接倒了进去，手里提着的高跟鞋丢了出去，她清醒了些，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沈青阳一手扶方向盘，一边平静的说道：“刚刚有两个人跟着你。”

苏悠迫使自己清醒，撑着把手看着他反问：“你的意思是我需要感谢你？”

他随意的摆摆手：“无所谓。”

“呵，”苏悠冷笑：“我怎么没看到有两个人跟着我？”

“你不信？”他饶有兴致地问。

“那我怎么相信你不是流氓呢？”苏悠眯着眸子仰头笑。

沈青阳上下打量她，嘴角上扬，缓缓说道：“你觉得，你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流氓的吗？”

“你……”她恼羞成怒，双手拉着把手，激动的说道：“放我下去！”

沈青阳置若罔闻，苏悠提高音量重申一遍：“放我下去！”

“这里是高速。”

苏悠看了看窗外，闭着眼深呼，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问：“有烟吗？”

沈青阳递过去，顺手扔了打火机。

她熟练的点燃一根，放在唇边吸了几口，缓缓吐出烟雾。

沈青阳皱了皱眉头，打开两边的窗户。

“烟不错。”苏悠将烟盒扔给他，说道。

“这是章尤留下的，我不喜欢烟味。”他淡淡回答。

“女朋友？”

“男的。”

“哦，”苏悠有意拖长音，笑着道：“原来你是gay啊。”

他脸色陡变，侧头想说什么。

见她一脸的坏笑才转而放弃，不想跟她计较。

沈青阳又似乎想起什么，带着戏谑的说道：“这么晚了才回来，你们工作挺敬业。”

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反唇相讥：“先生这么了解，怕是常客吧？”

“我想我还不至于差到要去找小姐。”他勾着笑意。

“或许是因为小姐姿势熟练？”

“那看来，你的姿势练的也不错了？”

苏悠一时没了跟他贫下去的意思，将手里的烟掐灭，望着窗外任由风吹乱长发。

一下高速，沈青阳就打开车门，示意她下车。

苏悠下去，手抵在车门，他挑眉看她，苏悠才没好气的开口：“借我一点打车费。”见他没说话，她复又说道：“你把我拉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总的让我有钱打车回去吧？”

沈青阳慢悠悠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票子，夹在指间递出窗口。

苏悠毫不客气的从沈青阳手中拿过钱，连谢谢都疲于说出，便转身离开。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看着差两分钟就凌晨两点的数字。

思索着去哪里或是要等多久才能打到车。

还未走远，便听到身后的喇叭声响起。

沈青阳开着车慢慢的行驶到苏悠身边，跟着它的步子调整自己的车速。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一个往前走，一个慢慢开，在凌晨两点的午夜里，默契而沉默。

其实沈青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帮助一个连叫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子，甚至还是从酒吧里出来的。

他从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是这一次，他也说不清了。

直到苏悠拦了一辆出租车，他才打动方向盘悄无声息的与她的方向背道而驰。

隔天苏悠在餐厅看到了那个男人，一改那晚的随意，他这次穿着合身的蓝色西装，与对方举杯，眼里尽带笑意。

笑里藏刀！这是苏悠的第一反应，别人跟他谈生意，应该落不得什么好处吧？

签了什么合同，沈青阳跟那人握手，简单寒暄几句，对方带着歉意先行离开。

沈青阳似乎心情不错，饶有兴致的坐下来微微摇晃着酒杯里的液体，深黑的眸子看不透彻。

苏悠走去，拉开椅子坐下，自顾自的拿着酒，笑道：“介意我喝一点么？”

他耸耸肩：“随意，”

“似乎心情不错？”苏悠倒了一杯酒，举过去问着。

沈青阳也举过杯，轻碰，然后抿一口放下：“还可以。”

“你说，刚刚哪个人要是知道，你把两张不同的合同都骗他一并签下了，他会不会气的晕过去？”苏悠带着笑意说着。

他有些惊讶，片刻回归平静，噙着笑意回答：“到底还是敬业，就连察言观色都这么有水准。”

“诺，你的那位基友呢？”苏悠佯装不介意的别开话题。

“你们女人辨别两性关系，都这么肤浅吗？”沈青阳好奇的问。

“那要看是谁了。”她又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放下酒瓶，站起来对他笑道：“谢谢你的酒。”

苏悠从口袋里掏出揉成一团的红钞，搁在他手肘的旁边。

似乎有些醉意，她扶着桌面，凑近他说着：

“这是那天的车费，不管那件事是不是真的，我都要谢谢先生，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再见，先生。”

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眉眼带着笑意说道：“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

沈青阳凝视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影，刚刚的醉态悉数落在眼底。

他看了看桌上皱巴巴的钱，似有一缕抹不清的意味。

苏悠木讷的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发现她一点儿也不熟悉这个城市。

这是她出来的第五年，这几年她走过了很多地方，她记得，似乎有人说过，要去很多很多地方。

一开始，苏悠还奢求有人能给她一个家，一个可以温暖的避风港。

后来，她心如死灰了。

或许是一次次床第缠绵的时候。

或许是阿然躺在手术台的时候。

又或许是记忆里那个女人离开的时候。

苏悠是寒冬出生的，及其怕冷。

一到梅雨季节，关节炎引发的膝盖渗的隐隐作疼。

她蜗居在一个小公寓里，依稀听到雨打在玻璃上淅淅沥沥的声音。

她躺在床上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很长梦。

梦里的母亲回来了，阿然穿着白色婚纱挽着一个男人美的不像话。

苏悠穿着伴娘服，冲阿然笑意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