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飞鸟集第三期半命题征文
娜塔莎·沃丁的《她来自马里乌波尔》让我想到了我的故乡,那个挤在低矮的山岭之间、四家八姓的小村落,甚至让我想到了来自河流山涧的它:覆盆子。有人说,一个人的胃里装的都是故乡的故事,舌头上记住的味蕾都是来自故乡的气息。没错,这个人就是我。无论我如今身在何处,品尝过多少人间美食,它总是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混合芬芳,点评着我的口舌之欲。它是人间的至味,那些河流山涧就是它所倚靠的力量。
村子有两条河流穿过。一条是人工挖掘的沟渠,有两三米宽,沿着山岭的脚部蜿蜒而行,滋养着沿路的山谷、旱地;另一条则是自然形成的河流,几乎与沟渠并排而行,但气势要磅礴得多,宽广得多,充盈着一旁的稻田和池塘。它们就像是人的两条血脉——动脉和静脉,深入到故乡的腹地,渗入其中,输送营养。
所以,那些河流经过的地方,水草丰茂,鱼虾鲜活,而一路上的山野果实也甜美许多。
果实最先成熟的,是覆盆子。每年清明前后,屋前屋后、旱地的地头、岸边甚至那些阴森的树荫下,到处都有疯狂生长的覆盆子。它就是这么皮实,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地方就疯长。
覆盆子有两种,一种是大叶子的,足有小孩的手掌那么大,常在树荫下。果然也较为通红,颗粒很大,果汁很足,鲜甜无比。这是不常遇到的。得要穿过杂乱的野草,努力翻找才行。因为隐秘,所以,偶有鸟儿在这种覆盆子下筑巢。我就曾撞见过一个鸟窝,藏在叶子底。正面是看不出来,只能看见一些细密的“针脚”,那是鸟儿用嘴穿过叶子“缝”起来的。鸟窝很瘪,鸟崽也已经不在,大概是一个废弃了的鸟巢。当然,不常遇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它隐藏着危险,比如蜜蜂或黄蜂会在大叶子遮蔽的地方伺机而动,一旦你靠近,它们就会“嗡”地飞出来,给你来个全身“针灸”。不过,它们的“手法”不怎样,常常把你弄疼弄肿。若问我为啥知道那么清楚,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六七岁那年被它们“偷袭”的糗事的。
常见的是另一种小叶子的,大概只有拇指头的指甲盖那么大吧。果实也是小小的,像纽扣一般,密密小小的颗粒,挤成一颗钻戒,实在是用尽所有对世界的渴望了的吧。一个二个都探出脑袋来,望着,盼着,晒着。晒着什么呢?自然是晒着太阳。阳光一天天地晒着,它的脸色也一天天由青变黄,最后红扑扑的,鲜甜可口。而且它们长势很密,远远看去,像烧着的火。看到了,你的口水就会流出来,自然上前去采摘,摘得一小捧,一股脑丢进嘴里,简直能爽到飞上天,好像嘴里灌满一口西瓜,酸酸甜甜的感觉直冲你的脑门。
小时候,我常拿着一个塑料袋去摘,往往不到一个下午,摘得一袋子,肚子也吃得一骨碌圆。躺在梧桐树下的草地上,看天上的白云,听不远处的松涛,只觉得阳光很暖很美好,嘴巴里很甜,肚子很满足。从未觉得时间流逝得这么快,就像流云,倏然不见。
有一年扫墓,在去父亲的坟头路上,突然遇见了路边结满了一地头的覆盆子。我和母亲,还有侄子侄女,四人放下提着的祭品,立即去摘。好一会儿,就有大半袋的成果。在父亲的坟头上,摆开来,权当做祭品吧。
父亲大概也是很多年没吃过覆盆子了。那种来自河流山涧的味道,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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