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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门口，运动兴趣小组的三十二个组员聚齐，儿子一出现，立刻被扑过来的人们卷走，直奔运动器械区。面对人潮汹涌，女儿两眼一闭等死却没死成，没被任何人碰到，连伞都没撞上。啊，运动版的男孩子们好可爱，怎么昨天还没有这样的感觉。晚上去见豪华版的苏绩，啦啦啦，好开心。她转而想到，很多漫画在这种情况下会画成某人被踩成相片，或者满脸脚印之类，其实这些夸张的手法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人们互相打伞遮雨，做完引体向上又拉伸上身。单数人员对团队是一种难以名状的“伤害”，还好女儿默默跟过来。她帮着个头最小的男生打伞，很是吃力，但还是一直坚持。儿子喊出一些人的名字，让他们第一节课下课到学校大门口集合，帮忙搬东西。
琳琳远远地看见这些家伙在雨中介乎理智与不理智之间的行为，笑容偏向不理智。昨天是自己的“初晨”，随后自己有些迷糊，一直迷糊到现在。昨晚她给小姑打电话，得知他们一家去外面喝酒疯玩儿，就有些落寞。落寞将迷糊暂时掩盖，结果出现的是空虚。
哦，空虚原来是清醒下的一切，无论物质有多丰富。唉，之前没察觉，看来是因为缺少欲望。对“初晨”的所有细节，各处领略到的细节，她居然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呢？男朋友和别的姑娘疯玩儿的时候，她在上网疯查“正经事”。
喂！之前了解的那些也能叫做性知识吗？那样的知识究竟能帮助小男小女做什么？做一次很好的那个事吗？去你妹儿的。问题是，他好像做得很好。
十一点半，她又发短信给女儿，居然还在玩儿呢。夜店……不就是夜里的店嘛，头一次觉得夜店好讨厌。大混蛋怎么就没有一个电话或者短信来呢？骄傲了吧。骄傲……为什么想到这个词。
十二点，琳琳终于把目光锁定在一本色色的古书上。深究现代译文至凌晨一点，她重新回归迷迷糊糊的状态，不是因为困倦，而是因为她意识到，大混蛋似乎在严肃认真地，或者说刻板地复读那本书里的某些段落。做复读机不对吗？复读机早就已经淡出人们的视野，现在都是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
讨厌。他自学成才是为了让自己有个美好的第一次吗？讨厌。真讨厌。真幸福。完啦，不空虚就迷糊。其实过程没有很美好，感觉怪怪的，心情也乱七八糟。然而拿现在的心情与当时的感觉叠加，她竟奇迹般地在凌晨燃烧起来。
摸摸？说好绝不自己动手。已经十八岁，没有自慰经历是不是很罕见？其实当时追求大混蛋的另一个理由，就是打算让女伴们羡慕，自己有非自慰的第一次。然而朋友们并不看好，却都想要看她被拒绝而出丑。于是，当她费劲心机追到男孩之后，开始疏远那些看自己笑话的所谓“朋友”。
大半年过去，她没能达成本初目的，脱光衣服给男孩看就是打算在那时给他一切，最后还是临阵脱逃。他说“火影忍者真好看”，自己立刻就听懂，却只能装出一副傻傻的样子。
总用套路解决事情的人，必然缺乏应变能力，装傻容易，为什么不能从另一个方向出发，完美地表达情感呢？自己胸很漂亮，发育得很好，小夜那个也能叫胸……也许胸小也会很勾人吧……自己为什么会替莉莉丝往好处想。
第一次是站着的……好吧，大约没几个人有这种第一次……也许是自己孤陋寡闻。他好温柔，好有技巧，也没有急急如律令，按照网上的普遍说法，这绝不是一个新手。然而，那种一丝不苟照搬古代性教育读物的教条行为真是好有趣，也许只有在这种事情上，本本主义才值得热烈赞颂。
自己是不是该准备一张床，让他发挥得更好？床要在房子里，房子要在隐蔽的地方……哎，有的。有一处房子，佘山的别墅，小联排。家里在大投资时期买的一排四个，只装修了一户，从来没住过人。
钥匙现在就去找出来放放好，晚上去买床品日用品，要小姑陪着。哎？为什么要小姑陪着呀，脑子坏掉啦。
儿子进入教室，几个男生伸手打他，同桌也打他一拳，而不是敲他毛栗子。好啦，绝大部分人已经恢复之前的状况，只等他的交代。同桌不太一样，用拳头打人还是头一遭。
“打我干嘛？”
“看他们打得很开心，也想试试。”
“为什么今天才试？”
“好吧，就是想打你。”
“然后呢？”
“你疼我不疼。”
“问号还是句号？”
“啊？”
“我觉得是问号。”
“哎……”
两片红光大盛，一阵上课铃响，随后老师冲入。
数学课。快下课的时候，同桌突然暗示儿子笔谈。
“？”
“？”
“答案。”
“不明白。”
“讨厌。”
“疼。”
下课铃骤起，两个人在铃声的掩护下迅速交谈几句。
“我想做你女朋友。”
“你又来。”
“前几次我没准备好。”
“这次我也没准备好。”
“晚上我们约会吧。”
“那我请你吃饭，想跟你叹苦经。”
“哎，叹苦经。”
同桌话没说完，铃声退散，再看儿子已经站起来跑掉。唉，又被拒绝啦，还得听他诉苦，帮他减压，报答他之前用一学期时间帮自己重建学习方法。
这次是第六次被拒绝了吧，晚上吃饭也得跟他诉诉苦。
儿子跑到学校大门口，Coaster上的几个大纸箱正在往下卸，他赶快过去抱住一个箱角。箱子被抬进“挺尸房”，里面是演出所需一切不怕摔的东西，吉他就是这样的东西，月琴不行。演员几乎都没来，说好上课铃一响再集结，尽量避免好奇的人们从“挺尸房”联想到他们要一起排演节目。据说十八罗汉中有几个被阿鲁巴或者撴屁股，都咬紧牙关不吐露一个字。
来了。刘导比上课铃稍早些到场候在门外，如同一堂音乐课的老师，然而他确实起到了这样的作用。儿子拖来没课上的班主任帮助封锁六楼楼梯口，演员放进来之后关门放狗……落锁。
演员们事先商量过，千万不能惹刘导咆哮，于是所有人静默无声地准备，工作干净利落。
开始。结束。刘导保持沉默，所有人都陷于沉默。
“开头或者结尾吉他加一段京剧唱腔的旋律，加得进去就上。”
“刘导，要不然您老给我们选一段，就在这里唱给我们听吧，我们现在对京剧无限热爱。”
“放屁，我老吗？乐队，来《挑滑车》，上小楼，气的俺怒冲霄。”
“大家欢迎刘导唱一个！”
“气的俺怒冲霄，哪怕那兵如山倒，俺今日狼烟清扫……”
还真行，唱得不错，热烈鼓掌。可惜独眼儿的高宠是头一回见到。
“上海是奚中路坐头把交椅，有人说他是假嗓，那又怎么样……”
刘导口若悬河，讲出一大套，还好大家都很有精神，没人挺尸。
紧接着排练新段落，一共九句唱儿。儿子的吉他没有摇杆，于是头四句只能交由鼓手，后五句落在儿子手里。鼓手研究一阵，弹出来味道不对，刘导又唱几遍，后来鼓手放弃摇杆，用推滑弦解决。儿子觉得很遗憾，如果在这里超越唱腔本身，用上足够多的技巧，那该有多有趣。
下课前，武生们卸下行头，大家列队，与刘导相对望。
“二十一号的演出，你们上。”
大家早已在心里鼓掌喝彩吹口哨多时，知道一定可以上节目，再加上事先训练过含蓄收敛的表态方式，于是掌声很大很僵硬。
“你们好像不是很愿意上节目啊，给自己鼓掌都没精打采。”
“啊……各位，麻烦把我们私下庆祝的状态拿出来给刘导看看！”
大叫。拥抱。大家只用上五成功力，排练室里就炸了锅，比演奏的声音还大。排练室墙上有闪灯和下课铃同步，即使屋里没人吵闹或演奏也听不到外面的铃声。刘导大声说着演出的安排与注意事项，大步流星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外，关门消失。哎呀，这到底是大步流星还是一瘸一拐？
收摊，装箱。班主任进来催促他们赶快完工各回各班。连续的雨天，连续没课间操，校长灵机一动，自前天开始，全校训练灾难疏散演习。这大概是雅安地震巨额捐款事件给他的灵感吧，危机意识突然增强。上海会大地震吗？似乎不会，但是学生们会奔赴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高等学府，那里也许用得着。
第一天是出教室练习，从起立开始统一听指挥，一列纵队离开教室。别看只是蚂蚁离巢的简单行动，真做起来，各班班主任都气得七窍生烟，一次一次叫停重来。校长在监控室看到各楼层的实时情况，眼珠子都要鼓出来，就像他年轻时看见漂亮女孩一样，心跳加速，只是心情不同。
好在越不行越有工作的意义，经过几次折腾，昨天又练一阵，今天的练习是：下楼梯。教务主任不赞成玩儿这种游戏，校长说反正大家都捐款，也就都明白地震的惨烈，趁机练习一下疏散，如果成功就找媒体报道。教务主任心说你凭什么取得这种没意义的政绩呢，上海又没地震。而校长想的是，如何把相关的几件事做成连续报道，赈灾捐款、文艺演出与疏散演习，一个都不能少。
拦我者死，校长暗示所有反对的人，然后专心致志地研究如何避免意外事件。捐款要防止有人故意强化赌博性质，演出不能被来宾挑毛病，疏散不能出现踩踏事件。这不就是富贵险中求嘛，瞬间就可能正反颠倒，政绩就会变成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耻辱一笔。
“来吧来吧，无非是无法替代，这浮光掠影。”——罗大佑
出国旗太过完美，暂时不要推出，其他的事一定要办成。疏散这种危险的事情，以后不做就好，或者是只让新生班演练，没有那么多人就没事。校长主意已定，祭出胆大心细这个法宝。
那个年轻的女教师一晚上时间详细制订了疏散预案，考虑到教学楼布局以及人员情况，从避险位置到合理步速，极其详细。而最终报给校长的是三份文件，一份是附图的快速学习指南与Trouble shooting，一份是详细预案与实施方案，最后一份是各班的发起人序列安排与管理方案。
校长看完文件，觉得这姑娘去企业搞ISO该有多好，当老师多没意思。哎，别想太多，反正不屈才就是了，以后多提拔她。
必要的文件下发之后，体育教研组长不得不挂帅，找各班体委班长班主任开会，会上七嘴八舌提意见，结果连一个字都没能改动。那就按这个来吧，明天开始。
开始。结束。还不错，一千多人井然有序，校长宣布晚上放学加练一场。
决斗的时刻即将到来，周二演出，周一走台，周六周日合练。考虑到保密问题，决斗节目被批准在校外练习，但周一就得先期曝光。第三节课下课，原班装卸工麻利地把几个箱子送回到Coaster上，开回舞男家去。
第四节课结束，儿子起身离开教室，早上自己根本没给自己做饭盒嘛，又没有必要不带。大概是习惯了吧，他昨晚没准备，其他三个人连问都没问一句。第二节课和鼓手约好一起吃，带上妹妹和琳琳，还有小娘娘。哎呀，就自己一个男的。
他刚打算够奔集结地点，被一个人在教室门口迎面拦住去路。
“角斗士同学，你好。”
“啊，你好，你是哪位？”
“我是初中部的语文老师，我叫毕凌砾。”
“毕老师你好。”
“你有时间吗，我想找你聊聊。”
“今天恐怕不行，中午我得出去吃饭。”
“那你吃完回来找我吧，我在语文组等着你。”
“那你等不到我，我们要商量角斗场的细节，比如怎么放角斗士上场，都拿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要不要先放几只老虎上去咬一阵助助兴。”
“哎？你中午没时间，晚上行吗？”
“晚上我已经约人吃饭了。”
“女朋友？”
“啊……另一个女朋友。”
“哎？另一个女朋友？那怎么办，要不然把你电话号码告诉我，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行，十二点之后吧，不接不睡。”
“干嘛，明天周六，后天周日，大后天你彩排，大大后天你演出，我一等就是一年多，三百六十五个日子不好过呀。”
“老师，你真的是老师吗？你就说中午必须来我办公室一趟就行了呗。”
“那你来不来？”
“不去。”
“那不还是没用，我不想强迫你。”
“你怎么会知道我要彩排？”
“刘导上午已经找校长说过了，校长派我跟你谈谈。无关彩排演出，校长不干预刘导工作，找你有别的事。”
“那怎么办？我的行程都安排满了。”
“你就放你另一个女朋友鸽子呗，晚上我请你吃饭。”
“你本身也是个小姑娘，难道不知道被放鸽子多难受吗？不用你请我，我现在就请你吃饭。跟我一起去吧。”
“那我回去拿伞。”
“没时间了，我的伞大，我们打一把足够了。”
“啊。好吧。哎，我怎么会是小姑娘……”
两个人离开教学楼，撑开伞走进雨中。
“你这也叫大伞吗？”
“能装一个半人就是大伞。”
“哪个伞装不下一个半人哪。”
“我又不会让你浇湿。”
“那你就得浇湿。看，你那边肩膀都湿了。”
“谁让你耽误那么多时间，我可不愿意迟到。”
“点完单总要时间去煎炒烹炸吧，吃个午饭那么累。”
“哎，你离我近点儿，要不然我半边身子就得湿透。”
“哦。”
“和我打一把伞的姑娘都跟我贴得很近，我主观有错觉，认为这伞够大。”
“有很多女朋友是吗？”
“我和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经常打一把伞。”
“哈哈，你不同父异母的妹妹有几个呀？”
“七八个。”
“哎呀。”
“……星天外，饭店在那边，路转溪桥忽见。”
“日行柏油路中。哎呀……”
毕老师脚下一滑，儿子瞬间伸手抱住她，稳住后立刻又松开。从惊吓中脱出，回想那一抱，感觉真好。害羞害羞。毕老师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姑娘，而打同一把伞的是个大男人。喂，同学，你真是高二的学生吗。
“……啊，谢谢。”
“小心，下雨天摩擦力各处不同，容易人仰马翻。辛弃疾范无病都免不了受伤。”
“范无病是谁？也是诗人吗？”
“就是海灯法师。”
“啊……多少年没人提起他了。”
“学禅常从煨芋得。”
“啊，他经常喂鱼吗？”
“火烤山芋，说白了就是饭禅，我们一会儿就一同参禅吧。”
“哎呀，这个煨芋呀，你故意念错音调吗？哈哈哈哈……”
“冷笑话。”
“哎，你就是有七八个女朋友我觉得也不为过，你哄女孩子开心的话可真多。”
“老师，你觉得现在有哪个女孩子喜欢听这种老气横秋的冷笑话？”
“是吗……哎呀，看来只有我这个小老太婆能消化掉你的幽默。”
“所以我没那么多女朋友。”
“肯定比一个多一些是吧？”
“啊……我们到了，就是这一家。我的一个女朋友在这里，你可别再提这事，会死人的。”
“知道啦。哎，你的伞做工真精致。”
“是Burberry的。”
“唉，现在的孩子呀。”
“唉，现在的社会呀。”
“哎，那个是我的学生……她们是姐妹吗？”
“一个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另一个是你说的那一种。”
“我分不清啊。”
“聊几句你就知道了。”
“毕老师！”
“好啦，一下就分开了。”
“哈哈哈哈……”
迟到的两个人大笑一阵，桌上大部分人木然。多出个老师来，席间说话肯定没法儿放松，儿子赶快解释一番，毕老师也说着让人感觉很亲近的话，再加上女儿热情地把她拽到自己身边坐下，气氛很快融洽，谈话继续。
儿子先讨论几句彩排的事，回头和毕老师聊起来。于是他得知校长的想法，并给出中肯的意见。他对核心人物的看法与校长一致，但是比校长的想法更有危机意识。核心人物并不是让人依赖那么简单，也不是有能力就行，更不是愿意牺牲自己利益就行，甚至不是现在行就一直行。
“喂，角斗士，你怎么会有这么成熟的想法？”
“爸妈就是我的教材。他们两个在工作中都是核心人物，虽然处理事情的思路完全不同，但他们全都是我的榜样，我不挑不捡。”
“你觉得再造一个核心可能吗？”
“你觉得我刻意去推动可能吗？”
“那就得看你咯。”
“我的想法是，打破常规的思路，不一定要以男生做核心。”
“女生？”
“几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无外乎两种形式，谁都不动或者是勾心斗角。第一种如果成立，那就能行。”
“我觉得没可能。这个女生必须满足相当高的要求，我没见过这样的人。”
“有的，只是你没发觉。”
“说吧，别卖关子啦。”
“就是你。”
“哎？”
“你不觉得，校长让你找我谈话，本身就是看中你能融入我们吗？”
“他就是这么说的。”
“所以这个担子就是你一肩挑咯。”
“哦，谁都不会打我的主意。”
“你得先让人家喜欢你。”
“现实真残酷，我哪有艺术班的小女生诱人哪。”
“是你勾四个男生困难，还是我勾四个男生困难？”
“啊……你这么说我无言以对。”
“你加入我们的非法组织怎么样，我看你形体不错，经常健身吧？”
“我？没听说过老师加入学生组织的。”
“当然，不可能让你当组长。”
“我哪敢跟你抢。”
“你加入吧，挺有意思的，我们需要改变，从你开始。”
“我健身就是瑜伽和柔和器械，再就是跑步，你们玩儿单杠双杠，还有太激烈的运动我做不来。”
“所以说我们需要改变呢。这些人平时不太注意冷僻肌肉的拉伸，我又没太多精力，有你正好。”
“哎呀，你和校长是不是一伙儿的，非要把我的精力从教学上分出去。”
“那你冤枉校长了，语文跟别的科目不一样，生活丰富多彩才能积累更多。你是语文老师，多玩玩儿没错。”
“喂，你倒像是我的老师。”
“我教不了别的，健身运动没问题，其它的都是拾人牙慧，就当我是在炫耀吧。”
“好吧，我同意。组长大人，你可以随便安排，只要我没课没会，校长不发神经让我写文件。”
“等我忙完演出，就把你隆重推出。”
“一切听你的。”
“喂，你真的是老师吗？”
“唉，真伤心。”
“没有啦，哈哈。”
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课。时间过半，老师讲起自由女神像，又讲到The new colossus是意式十四行诗，韵脚是abbaabba加上cdcdcd。这时她突然插进一句话，说她小时候以为著名的离婚乐队ABBA的名字就源于这种韵脚。说完这一句无关的话，她突然拿起笔，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把这首诗写在白板上。
好漂亮的艺术字，能把英语书法写得这么快简直不可想象，掌声响起。儿子瞪圆眼睛看着老师的才艺秀，一瞬间觉得她自由女神附体。自由女神？不就是带着促销头饰抱着新品菜单的肯德基打工妹手里举着个法风烧饼吗？哎，现在看法不同啦，敬意油然而生。是啊，值得敬佩的普通人民群众创造了美国，也是诗的本意。实际情况是这样吗？哈哈，无所谓。
接下来老师宣布，期中考试英语成绩前十名的人回家翻译这首诗。喂，晚上还有好多事呢。这么浅显的英语不难翻译，问题是要成一首同类韵脚的中文诗需要时间。
下午课一切正常。疏散演练结束后，琳琳在校门口和儿子讲几句话，然后就拽着女儿跑掉，真的去买床品。唉，也不知道女儿要怎么脱身去找苏绯见苏绩。随后，儿子给鼓手以及舞男打电话，一边说一边离开学校，经过几条街，走进一家超市。同桌正在这里等他，两个人商定要吃海鲜烧烤，于是打个差头直奔餐馆。
好饿。烤明虾，烤象拔，烤牡蛎，烤扇贝，烤比目鱼，烤黑线鳕，烤帝王蟹……烤北欧海中的的一切，也许可以包括Leviathan。小姑娘是个大胃王，又嗜食海物，轻轻拼个小命儿，就把儿子看得目瞪口呆，即使他已经见过多次。喂，这是要干嘛，一次更比一次强。儿子喝着百威啤酒，下酒菜就是对面女孩的吃相。哈哈，怎么敢接受这样女孩的告白，赚多少钱够她吃的呀。喂，喝口饮料吧。不要，明天再喝也来得及。那喝杯啤酒吧，某种程度上与海鲜是相互提升味道的关系。那好……哎，好苦，不过确实有感觉。
同桌是个“平时极文静”的姑娘，刚与儿子分到同班同桌，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儿子发觉自己的热情无法感染这个小蔫姑娘，就想办法从侧面了解她的过去。她是自费生，中考成绩不够学校分数线，但是又没少几分。她在初中有过一个男朋友，中考前分手，随后男孩就到处说她是性冷淡。很自然地，她没去分数够的学校，因为前男友在那里。
谈一年恋爱没让碰身子就是性冷淡吗？儿子当时还没谈过恋爱，没有经验。不过，同桌因为成绩不佳而深深自卑是必然状况，那就从容易的事入手呗。强扭的瓜不甜，儿子却选择强扭，因为想要从累积的劣势转成强势，不甜很正常。如果始于好滋味的诱惑，之后再尝苦涩怎么能够忍受。
放学不许走。这是儿子给同桌的私人订制方案，简单粗暴，他在桌子下面捉住人家手腕不放，姑娘激烈挣脱但是不敢声张。同学全部走掉之后，儿子像一个奥数班的辅导老师一样，口若悬河地吹嘘自己对学生未来的美丽构想。姑娘终于笑起来，伸出手腕让儿子看那些刚刚造成的淤伤。
从那天起，儿子每天拿出一个小时给她讲解针对考试的学习方法，淤伤还没完全恢复，她就感觉头脑开始变好。于是她决定暂时放弃目前的学习内容，转而复习初中课业。期中考试前，她追平当前进度，考试成绩儿子第一她第二，只是差距不小。
后半学期，儿子给她讲的是发现自己真实兴趣的学习方法，同桌开始明白，如果按之前的状态上完高中，她就会彻底失去自我。考上大学在这个年代并不是难事，关键是找不准兴趣，保持不了兴趣，发展不了兴趣，应用不了兴趣。中国的学校其实从未压抑过学生的思想自由，如果那点儿课业内容都搞不定，就不要想自己能干什么大事喽，之后乖乖进入商业吃口饭才是正道。至于英语说的漂亮，奥数解得漂亮，中文写得漂亮的人，也许会在商业中走到高处。
同桌本打算选文科班，结果高一第一学期就改变想法，她要学理科，考相关生物学的专业。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又是儿子第一她第二，差距缩小不少。高一下学期开学，之前的英语课代表因病休学，她成为新任英语课代表。
“喂，你在想什么呀？”
“啊，我在想，以后你男朋友如何满足你的食欲。”
“呃，只有你能满足我。”
“我可受不了，你是不是永远吃不腻呀？”
“吃海鲜跟减压差不多，我压力大，所以吃不腻。哎，让你做我男朋友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行，我已经不是单身了，目前和女朋友感情稳定。”
“明明是我先追的你，长相我也不比她差，只是风格不同。”
“你的吃相比琳琳差远了。”
“坏蛋。反正我不打算伪装，怎么想就怎么做。”
“那你就注定没男朋友，现在的男生才不管什么伪装呢，他们也在伪装。”
“你就没伪装。”
“谁说的？我也在伪装。”
“你伪装什么呀？”
“我喜欢的女生挺多的，却始终装出一副从一而终的样子。但是现在已经没办法再伪装下去，我刚刚有了第二个女朋友。”
“哎，你和琳琳分手了吗？”
“没有，两个都是我现任女朋友。”
“哎呀，什么情况？我早两天跟你第六次表白，是不是这个位置就是我的啦？”
“我对你没那种感觉。”
“好吧，知道你喜欢漂亮的，我只是自我感觉良好。”
“是啊，你长得也挺好，问题是她实在太漂亮，所以没忍住。”
“喂，你不是跟新人抢先圆房了吧。”
“没有，我们周三才正式开始，昨天我们一家四口和她碰巧遇见，原来她是我妈好朋友的女儿。现在爸妈和小妹都知道我有两个女朋友，半夜开家庭会议，结论是……让我自己处理。”
“你爸妈真行，这种事都不管，至少应该打你一顿。”
“妈故意吓唬我，我差点儿尿裤子。”
“嘿嘿，你更怕妈妈是吗？”
“是啊。”
“她打过你几回呀？”
“不告诉你。”
“说吧，你不就是来跟我倾诉减压的吗，为什么有所保留呢？”
“压力源头是两个女朋友的事好吧？挨打的事越说压力越大，害羞嘛。”
“快交待。”
“我妈就打过我一次。”
“打得重吗？”
“嗯。”
“疼了几分钟？”
“啊……我得算算，大概二十天左右，换成分钟的话……”
“好啦，你别算了，你妈妈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不想说，会做噩梦。”
“哎，那我还是不问比较好。”
“等我不会害羞的时候再同你讲。”
“那就是没羞没臊的情况吧。”
“是吧。”
“我可以发挥想象力吗？”
“可以，只要你别向我求证。”
“好的。”
“讨厌。”
“那……你跟琳琳有过那个吗？”
“嗯，昨天早上第一次。”
“啊？啊？啊？你周三找新女朋友，周四和旧女朋友初夜？”
“不是初夜，是初晨。”
“我无语啦，害羞。”
“一点儿都看不出来，那就等你没羞没臊的时候再给你讲。”
“喂，你还打算说细节吗？”
“哦，也是，你也没问我。”
“早知道你这么色，死都不和你做同桌。”
“那你还总缠着我表白。”
“做同桌之后就喜欢你嘛，控制不了。”
“我这么色你还喜欢吗？”
“好像更喜欢了。”
“那你也和我一样色。”
“哦。新女朋友照片有吗？”
“手机里不敢存，我回去给你发邮件，解压密码照旧。”
“喂，我得敬你一杯，恭喜你成为男人。”
“谢谢。”
“哎呀，我是再也没机会咯。只有琳琳这一个情敌的话，我还有自信，要是能让你做出如此神奇行为的女生，我想一定是漂亮至死。照片发不发随你吧，我突然没心情看啦。”
“我们两个完全是被彼此的长相吸引的，也许我不是特别好，但她是极好的。”
“你想跟她那个吗？”
“当然想，不过我根本没经验，不可能给她想要的感觉。她对我直说，要最好的初夜。”
“所以……你就用琳琳练习是吗？”
“不是，只是凑巧她和我发脾气，闹到最后就用那个解决呗。但是呢……我事后也这么想自己，以前不会用这种方法处理。”
“坏蛋。那你以后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练习咯。”
“即使我不这么想，最后也是那个样子，我用她做练习。但是我事先充分准备过，我想我没弄得她不舒服。”
“你……”
“嗯？”
“啊，啤酒这东西这么厉害呀，喝两杯就迷糊得不得了，我还要喝一杯。”
“你从来没喝过吗？”
“没有。”
“那你要小心。”
“……哎，我喜欢这个味道，再来一杯。跟我干一杯吧，我怎么感觉要哭呢？”
“几杯了……四杯，这倒霉杯子太大，你别喝那么急。”
“来来来，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突然的自我。哎，我突然间明白酒是个好东西。”
“这首歌你居然会唱，好老的。”
“喝过酒才能有自我。”
“你可别撒酒疯啊！”
“我前任男朋友，那个小王八蛋，和我身边的人说我是性冷淡。认识你前不久我就学着自慰，今年初开始用器械。”
“哎，拜托你小点儿声儿，还有别人在呢。”
“我能证明自己不是性冷淡呀！我就是不喜欢那个小王八蛋，不可能把身子给他。”
“哎，我能理解，你要是长得一般，他就不会污蔑你。别太大声，就和我一个人说吧。”
“哦。”
“说呀？”
“没了……你打算听细节吗？”
“哦，对不起。”
“我是不是个坏蛋？”
“你是个正常人，想那个没什么。”
“说出来就不正常吧。”
“喝酒之后什么事都干得出。”
“我已经离不开自慰的感觉了。”
“没什么大不了，我也自慰，也离不开那种感觉。”
“你是男生，我看网上说男生没有不自慰的。”
“我算晚的，比你晚。”
“好吧，你赢了。”
“五十步笑百步。”
“你……”
“说呀？”
“你我同病相怜。”
“少喝酒吧，还有三杯我帮你喝。”
“突然的自我感觉有点儿不够。”
“算了吧，晚上回家把各种器械都用上就有自我了。”
“你……”
“欲言又止，这是第三次。”
“你……你帮我学习，我也想帮你学习。”
“你帮我学习？”
“算了，我说的醉话，我能帮你学什么。”
“张雅萱！”
“到！”
“你长得挺好看的。”
“你干嘛，想收我做三房姨太太呀？”
“你过于文静，我之前感觉你会很闷，现在你已经开朗不少。”
“你不是喜欢过我吧。”
“一开始喜欢过你的长相。”
“那你帮我学习是因为喜欢我吗？”
“就是受不了你的性格，只能和你做好朋友，做朋友总得为你做些什么。”
“哎呀！是我自己浪费了机会吗？呜呜呜……”
“别哭，我可懒得劝你。”
“呜呜呜……”
“算了，劝劝你吧，别哭了，是我不对。”
“别管我，再让我哭一会儿……好啦，坏蛋，为你掉这么多眼泪真不值得。哎，你有没有想着我自慰的时候？”
“没有。”
“骗人。”
“有。”
“骗人。”
“有还是没有？”
“坏蛋。我呢，一直都是想着你。”
“啊……别喝了，再喝我要生气了。”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我是你师傅。”
“哦，那不喝了。其实我没有很迷糊，就是没胆量像你一样说心里话。”
“男生女生不一样，女生要有秘密。”
“现在没秘密啦！呜呜呜……哎，你连一句话都没有。”
“你现在需要哭一下。”
“不哭了，坏蛋。你用我练习吧。”
“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我也没喝醉。我早就想和你在一起了。”
“你会受伤害的。”
“才不会呢，我的第一次已经给硅胶喽。”
“我居然是硅胶的下一任。哎呀，对不起。”
“色狼。喂，色狼，晚上去我家吧，我爸妈今晚有事不回家。”
“我晚上得回家。”
“那现在我们就去吧。”
“喂，你别开玩笑，我们关系这么好，我可真把持不住。”
“你要是能把持得住，我还要你何用？”
“听着好像你要占我便宜似的。”
“之前一直都自卑来着，今天突然有自信啦，突然的自我。”
“我心里不一定会想着你。”
“我就是想占便宜嘛，哎，你新女朋友叫什么，别兴奋的时候叫的是谁我都不知道。”
“啊，苏绯，小绯。”
“让我再吃一会儿，哭两次我又饿啦。”
“就因为这一点，我坚决不能让你做我女朋友，我每月就几千块零用钱，吃不起。”
“喂，我每月只有三百块零用钱，偶尔在外面吃饭给报销。”
“算了，我每月从固定费用里列支一千块喂你吃海鲜。”
“我是一只贼鸥，鸥鸥鸥鸥鸥鸥……哎，没钱你女朋友可怎么办？”
“她们不会计较钱的，都比我家富，富很多。”
“你爸妈会不会给你多点儿零用钱应付两个女朋友？”
“希望会，但是看起来不会。”
“那你惨了。”
“是挺惨的，人家都是随便花，当然不是很过分的那种，也就是吃个饭几千块，买个衣服几万块。从这一点看，我根本就不配和她们谈恋爱，尤其是苏绯。”
“你连我都对付不了，嘿嘿。现在起别和我说话，我要抓紧一切时间吃，一会儿你‘贻我彤管’的时候，我不至于半路饿死。”
“你……张雅萱！你骨子里是个色魔吧。”
“自己弄太多就这样，我也不懂原理，上大学之后要深入研究。”
“吃吧吃吧！”
吃完这一顿炼狱……火烤海鲜，儿子一结账，一千二百八十九块。这个小祖宗啊，怎么这么能吃，这家店也够贵，全部是北欧海产。喂，还赠券下次用，不能直接打折吗？发票发票。
刚才被她的一句“贻我彤管”弄得瞬间紧张，好久才放松下来。要去她家吗？要。喂，怎么这么坚决呀？大概是因为对她信任程度太高的缘故吧，应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纯粹的想要。为什么不去找琳琳呢？不知道啊。
“我给我妈发个短信，然后关机。”
“色狼，说那么多还是想要。哎，我这辈子大约不会自卑啦！”
“我不想骗自己。”
“嘿嘿。关机干什么，害怕了？”
“十分钟之前就关机了，怕琳琳找我，心里过不去。”
“本来就是她占了我的位置嘛。”
“你之前的性格和我不合适。”
“好吧，现在我们虽然合适，但却是种子选手和陪练的关系。”
“种子选手，贻我彤管，哈哈，你今天神话很多呀。”
“都是想你想的呗。”
“唉，突然间你不像你，感觉太怪异。”
“你也不像你呀，那么色。要不是我这一年多自慰经历，现在我绝不会继续暗恋你，当你是变态。”
“你也变态就不觉得鲍鱼的臭咯。”
“喂，你说鲍鱼之肆比较好，别省略。我呢……有点儿味道的，真尴尬。你会讨厌吗？”
“我的第一次什么都没闻到，在雨里站着解决的，没有任何可取的经验。”
“所答非所问。我们为什么不打车呢，你不是埋单把钱花光了吧？”
“嘿嘿，还好啦，我要找个便利店。”
“家里什么都有，啤酒也有，可以偷喝，我爸迷糊着呢。”
“总有不常备的东西呀。”
“哦，其实……那个东西也有。”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知道，硅胶制品。”
“好吧，其实我还没用过那个。”
“哎？你不怕琳琳怀孕吗？”
“安全期，她自己说的。”
“你信吗？”
“信。”
“我恰好也是安全期。”
“打车走。”
“哈哈，着急了吧。”
“去你妹儿的。”
“你这是第几次骂我了？”
“我就会这一句，你也没有妹妹。”
“好吧。”
两个人打车七绕八绕，来到张雅萱的家中。屋子里装修陈设挺有品味，感觉很清新，房子也算宽敞，有一百平米以上。
“哎，你别在沙发上赖着，我们倒是不用进门就拥抱激吻，你也不能太失礼。”
“失礼……哦。”
“你干嘛？”
“练跆拳道的要跟陪练鞠躬。”
“真想一脚踢飞你。”
“嘿嘿，我们要一起淋浴吗，反正我第一次就是一直在淋浴。”
“不要一起，我先你后。”
洗澡之后，两个人如同某朝某代入洞房一般研究起《素女经》，然后……最后嘛……反正一切顺利，因为同桌用过一阵子器械。
“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蒋大为
“哎呀，终于清醒过来了，你练好了吗？”
“你觉得好吗？”
“嗯，你好温柔，我很开心，还有飞走。”
“让我抱抱你。”
“嗯。你呢，生的一副传统模样，还看传统性教材，你不是穿越来的吧？”
“我是曹操帐前性学校尉是也。”
“哈哈哈哈……”
“你这种开朗的内在，平常怎么不用呢？”
“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只喜欢你。”
“你总得活在人群里呀，你要准备好低级一些的喜欢，这样就可以开朗了。”
“你想让我低级庸俗吗？我才不要呢。”
“总得活着呀。”
“如果以后可以穷尽一生去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那就不用低级了。”
“你没想过生活会跟你开玩笑吗？比如贫困、疾病甚至残疾。”
“我不愿意想那么多。”
“必须要想，眼下适合你的完美人选，也许不能一辈子对你好。反而是那些所谓低级庸俗的感情，一辈子吵吵闹闹，却不会因为贫困、疾病或者残疾而抛弃你。”
“如果我们结婚，你会对我离弃吗？”
“如果我不能爱上你，就不会选择跟你结婚。”
“你会跟李琳琳同学结婚吗？”
“如果我确实发自内心爱上她，又怎么会喜欢上更漂亮的人，又怎么会跟你在这种场景里同框。”
“那你根本不会爱上谁嘛。”
“谈恋爱之前要选一次，谈恋爱过程中又是选择的过程，即使结婚还可以选择，因为可以离婚。如果觉得对方能给自己要的东西，男男女女都会伪装。伪装到露馅儿，就两个人一起对外伪装成一直恩爱，冷战也比吵架强。”
“你知道这么清楚还怎么谈恋爱呀。”
“是啊，所以我不太愿意谈恋爱，也许这个小圈子里没人适合我。琳琳追我很久，你跟我表白六次，我和苏绯一见钟情，也许都没法儿让我真实地爱上其中一个。”
“如果你能给我机会的话，我会对你不离不弃。”
“目前我还没觉得我能对你不离不弃。”
“你呢，好好用我练习，我呢，就好好占我的便宜。什么时候你和你的女神小绯有过之后，你再重新考虑吧。”
“你知道老辈人说的‘不定性’是什么意思吗？”
“哈哈，你就是不定性的例子。”
“差不多吧。小绯和我都怕自己不定性，所以就是玩玩儿而已。她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喜欢的人，至于这人是谁，也许今天是我明天就是别人。问题是我拒绝不了她的诱惑，其实她都没怎么诱惑我，我就已经想她想得没命啦。”
“所以我对你再好也没用咯？”
“这就像我小时候偷家里的钱一样，难道我不知道那是不对的吗？可是想要买东西就得有钱，我拒绝不了诱惑。漂亮女生的诱惑也一样，难道我不知道不该见一个爱一个吗？可是我现在就是见一个爱一个。”
“坏蛋。别抱着我。”
“真正的好蛋脱胎于坏蛋，一直是好蛋的人，长大容易变坏蛋。”
“好蛋，哈哈哈哈……以后就叫你好蛋吧。”
“在学校可别叫啊。”
“练习的时候叫。”
“再练习一场好不好。”
“嗯。你叫我什么？”
“小萱，行吗？”
“嗯。你……可以不用那么温柔。”
“小萱。”
“哎。”
活动继续，儿子对女孩儿付出的是全心全意。他并不知道这种感觉能维持多久，也许下次就是满脑子小绯。真是对不住琳琳，头一次就想着别人。
小萱从迷离中回来，脸上红晕尚未散尽。她跌跌撞撞地走去厨房，居然打算做宵夜。儿子赶忙跟过去阻止她做自己那份，然后从冰箱里拿啤酒喝，站在厨房里陪着她。看起来小萱是个家常菜高手，对普通食材的个性很了解，调教得不错，两盘菜英姿勃发。
“怎么样，要不要尝尝，虽然这些不够我一个人吃的，还是愿意分给你一些。”
“那我就吃一点儿……哎，不错。”
“不许多吃啊，没你的份，是你说不吃的。”
“那你吃菜，我吃你。”
“啊？什么呀？”
“你的吃相会更差，我帮你摆姿势……哎，你就不能停停嘴！差几秒能饿死吗？”
“噗……呼呼……哈哈……”
“我慢慢来，你别噎着。”
“我要是半路噎死，你就是超级大变态啦，我将是世界上最新鲜的尸体。哈哈哈哈……”
“去你妹儿的！”
儿子仍然没想到苏绯，结束之后，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有问题。难道是打算定性吗？嘿嘿，怎么可能。不过小萱现在的性格很让自己喜欢，不禁把某些小电影里学来的一些东西用在她身上。小电影很夸张，使用得当却很有意思。
这回他终于觉得手软脚软，明白自慰和现实的差距。逃走吧，应该不能继续啦。小萱送儿子下楼，又走出一段，没要抱也没牵手，分手时也没索吻。说再见之后十秒钟，儿子追回去捉住小萱，温柔地吻上去。哎，真好。
出租车上，儿子想起小萱写的那首诗，于是拿出手机看照片。“蝶儿出茧，小鸟破壳”，最后这两节好清新。也许从今晚起，前面那几节充满压抑感的文字再也不会在她的脑海中闪现。有个这样的普通朋友多好呀，用不着被婚姻束缚，还能……嘿嘿。好幼稚的想法呀。也许从今晚起，她就会有突变和渐变的心思咯。不定性。哎，晚上还要翻译那首sonnet。小萱会举火烧天吗？
女儿放学之后就被琳琳劫走，说要去买床品和日用品。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呀？好奇怪。她赶快跟琳琳说晚上有事，已经先应下一个超级富家女的约会，不过要是不吃饭直接去购物就OK。那就买些小吃垫底吧，坐琳琳家的车过去。
哎，新换的旧车不错，老款Q7。新司机是个大胖子，大概有二百斤以上。罐头，嘿嘿。
来到商圈，两个人买上一些外卖寿司，虽然味道很差，但还能入口。两个姑娘还从来没自己买过床品，上到某商场顶层，看得眼花缭乱，不知所措。两个人明明是购物先锋，尤其是琳琳，各大顶级品牌店里从来气定神闲，没想到现在打怵。女儿看看情况不对，把琳琳拽到一边问个究竟。
“你买床单被套干吗用啊，要和我哥结婚不成？”
“你批准有用吗？”
“那你干嘛？”
“就是给家里的一处房子配套。”
“房子呢？”
“在松江。”
“问你照片呢？”
“啊，有的。”
“……哎，三层带晒台，装修好土。”
“哎呀，讨厌。”
“这样的装修买廉价的就行，床品日用品买同一个风格的吧。”
“廉价是个什么概念？”
“就是……这个牌子，TAYOHYA这样的就行。”
“去看看。啊……这牌子不便宜呀，这是廉价吗？”
“物美价廉你明白吗？”
“讨厌。”
“富婆嫂子，你的高档衣服一件就能买两三套四件套，原价满五百还减一百五，能花几个钱。”
“不是啊，床品我想要个高档品牌，日用品这个牌子可以。”
“没必要嘛，已经很好啦。厨房用品要吗？”
“要。”
“大钱要花在这上面，好不锈钢死贵的。”
“好吧。”
“你自家的床品是什么牌子？”
“我哪知道。”
“你这房子要做什么用？”
“天热的时候做度假屋。”
“唉，你要是嫁到我家，连别墅都没得享受。”
“我可以带几套房做嫁妆。”
“好的呀好的呀！”
“你们家似乎不缺买房的钱嘛，怎么不多买一些等升值？”
“不知道。还是说你的事吧，我们可以先选着看。我时间不多啦，到时候就得先走。”
“重色轻友。”
“啊？我哪来的色？”
“随口说说嘛。”
“好吧。这个系列怎么样？挺适合那个装修风格。”
“是啊，这个花色好像什么都有，看，马桶刷也有这个花。”
“觉得行吗？还是再走走？”
“走走吧。”
两个人看过各个品牌，花色质地和价格折扣很快烂熟于心，结果琳琳选定的还是TAYOHYA的那一套。
万事开头难，一旦第一单成交，随后的消费就如同行云流水，床品、日用品、厨房用品，甚至还有一张桌子和一台扫地机器人。拿不动啦，楼层经理过来帮着搬进直达电梯。地下停车场里，司机负责装车，两个人走到远处说话。
“你买这些到底是干嘛用啊？”
“度假。哎，你问过一遍了，不信吗？”
“值得怀疑。”
“我打算金屋藏娇，藏你哥，行吗？”
“我感觉很准。”
“要是那样，我就找他一起来买。”
“不承认是吗？”
“本来就不是。”
“好吧，反正那样的装修哥不会喜欢的。”
“啊？他会很讨厌吗？”
“会的。”
“那怎么办？”
“露馅儿喽。”
“才不是呢，我自己的话开自己的心锁，这地方很适合金屋藏娇嘛。”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明天约你哥去佘山玩儿。”
“他会有时间吗？”
“排练完就劫持他。”
“下午我们全家逛街，晚上吃饭。”
“那后天……哎呀，下午要上课，晚上我自己家里有事。”
“嘿嘿，你完了。”
“想献身都不容易。”
“呀，害羞。你想通了，要跟哥滚床单？”
“工欲滚床单，必先买床单。”
“你到底还是和我说谎了。”
“害羞嘛，稍微铺垫一下很合理。小姑你能不能帮我想个什么办法？”
“猴急。”
“我是猴子行了吧，快想想办法。”
“要不然今晚吧，我作为你的妈妈桑，有义务给你联系客人。”
“小姑！你胡说什么呀！”
“嘘……哥关机。”
“关机了？客人跟别的公主跑了，你怎么做妈妈桑的呀？”
“晚上我试试能不能把明天的活动破坏掉，妈这几天很忙，也许周六还要上班。如果事情成功，晚饭时间你要把哥放回来。”
“好像你很有把握。”
“怎么可能，晚上给你消息。当然你不用熬夜等着，明早起来知道消息也来得及。”
“那我一会儿就把东西送过去布置好。”
“母鸟筑巢。”
“哎，那是要生蛋呢。”
“恩爱过后就会生蛋。”
“讨厌！”
“快去吧，把我带到地面上，我打车走。”
“好。是谁这么厉害，抢先约到你呀？”
“妈妈好朋友的女儿，哎，超漂亮的。”
“好吧。”
“风吹云，云在动。”——陈秀玫
八点钟，女儿在狐猴见到苏绯。
“苏绯姐，他没来？”
“迟到，马上就来。”
“哦。”
“鹰妹，你能让他觉得很特别吗？”
“我得先喜欢上他呀。”
“你什么都不表现，如果下次换成另外一套状态，男生会怀疑你是多面人。”
“那一样是伪装嘛。”
“你不伪装怎么找男朋友啊？找不同的男朋友就要用不同的伪装，要让他觉得有兴趣。”
“苏绯姐也伪装吗？”
“我才不要，也不会，最多矜持一下。和你哥哥别说伪装，矜持都没成功。”
“苏绩需要我伪装成什么样？”
“他之前的那个女朋友伪装的就是你这样，实际却是个多足纲。”
“啊？多足纲……脚踩多少船呀。”
“十几条吧，可惜苏绩不是渡边淳一，不会像傻子一样考虑人家更喜欢谁。”
“好吧，你的意思是说，我保持自我就会让苏绩讨厌。”
“也许吧。哎，你自己看着办，他是个受过伤关上心门的人，我觉得你够聪明才给你介绍认识他。如果你能攻破这个堡垒，至少能谈一场恋爱。苏绩很真诚，你会很开心的。”
“狐狸精姐姐，你把我哥勾得脚踩两只船，我能相信你说的话吗？”
“我是我，苏绩是苏绩，感受一下有什么不好。他来了，一切看你咯。”
那就看过去……喂，灯光能不能再亮一些，让人家看清楚。啊啊啊！真人长得怎么这么合自己胃口。哎？自己心里不是只有哥哥那样的男生吗，怎么瞬间就叛变呢？从来没有如此紧张，心跳好快，可是手脚居然还能动，没有僵住。扑上去亲一下怎么样？还没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个性呢，再忍忍。
“素鸡，这是老鹰的妹妹。”
“哎，你这么介绍，我怎么办？”
“你自己问呀，你是男生，要主动。”
“哦，老鹰的妹妹，我该怎么称呼你？”
“那我先问你，我叫你素鸡你会生气吗？”
“可以呀，小小酥都叫了快十年咯。”
“那你就和小小酥姐姐一样，叫我鹰妹吧。”
“这称呼真霸气，我们家的人都是食物名。”
“我就是霸气的人哪！哈哈哈哈……素鸡哥哥喝酒吗？”
“洒家只吃素鸡，不喝酒。”
“姐姐，真的假的。”
“假的。”
“小小酥，不要揭露我好吗？”
“现在就我们三个，你不伪装也可以。”
“好吧，我酒量还行。”
“来呀，为我们的相识喝酒吧。”
“喝什么酒？”
“你喝什么我就喝另一种。”
“啊？”
“嘿嘿，我们家都这样，各喝各的。”
“如果我们两个喝一种酒会怎么样？”
“嗯……是秘密，不能说。”
“好神秘呀，喝醉之后会说吗？”
“啊，也许会吧。”
“小小酥，你说今天的VIP游戏很特别是吗？”
“是啊，要不然约你来干嘛。本来也打算让老鹰来和你见个面，结果他关机消失，现在只有鹰妹和我。”
“主题是什么呀？”
“现在还是秘密，九点才开始呢，先喝酒吧，我也想喝一点儿。”
“我被秘密包围啦！”
“有一句话，我改一改，A secret makes a girl girl。”
“我怕神秘的女生，A girl makes a mask mask。”
“是不是所有词都能这么用啊？A mask makes a secret secret。”
大笑过后，三个人各自点酒，苏绩抢在最前面选定猫头鹰，说是为了不和女儿冲突，连绅士风度都抛诸脑后。女儿让苏绯排第二，苏绯说自己是千年Corona light，女儿想想，要了Sapporo黑标生啤。
小游戏开始，是骰子。虽然只是骰子，听规则能参与的人不多，苏绯说是她之前为了避免搭讪者执意要加入游戏，所以刻意增加难度。这也太难了吧？除了吹牛游戏的基本规则，还要在一开始报出六个数字运算结果的整数部分，加减乘除开平方，每个法则必须用一次，不许带括号。
苏绯的脑子这么灵光吗？艺术生……自己也是艺术生。她怎么没事先通知就玩儿这么难的游戏呢？要自己知难而退？明明是她要介绍自己给苏绩的呀。好在自己能算得出来，绝不能丢脸，全神贯注呗。
事实证明，苏绯的心算极快，苏绩一样不差，女儿也不错。输赢从未发生在运算结果上，看起来只是标准的吹牛骰子游戏。这么玩儿好累呀，不过通过运算结果可以深入猜测其他人的点数，显然更有意思，单局时间稍长，罚酒效率就低。
效率再低他们也喝下不少，接近九点的时候，女儿发觉已经喝下六罐半。几个人停下休息，九点整，侍者们拿着“封印”的盒子走到VIP桌，当场打开。三个人面前的盒子里有一个精致的信封，苏绯打开信封拿出信纸，看过之后递给女儿。
哎，要求仿写诗歌《再别康桥》，限定题目是正喝的啤酒。全部参评作品由神秘评委通过“黑箱操作”选出一首“成就奖”，获得神秘奖品。喂，数学考完又来考语文吗？苏绩接过来看完大笑，感慨今晚实在太神秘。
女儿突然觉得，苏绯在用一种温和的方式让自己表现给苏绩看。玩儿骰子是把自己拉进小群体，不具备能力不会减分，如果心算快就能加上好多分。VIP游戏不出色亦无所谓，一旦在大群体中一鸣惊人，苏绩必定对自己另眼相看。抓住这两个机会等于登上两级台阶，虽然遥望不见顶点，但至少是个好开始。
乘胜追击呗，既然已经赢下一局，为什么不再下一城。女儿的雄心让她自己颤抖，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诗，没有经验又没有失误的余地。想要镇定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动笔，不过没有笔可动，侍者给所有人送上iPad mini。她看看徐志摩的诗，又翻翻网页，突然想到刚才和苏绯的对话，立刻生出思路。
原作如下，是徐志摩在茫茫海雾中移步换景的作品，一丝新月都看不见。
《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
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1928年11月6日，于海上
三个人停止语言交流，各自写写画画，女儿经常翻起眼仁儿偷瞄苏绩，偶而四瞳相对，女儿心惊胆战迅速躲开，于是苏绩并未能感受热度。
整场的VIP席都在喝酒写诗，一种极其罕见的气息弥漫在狐猴里。侍者们和其他客人全都觉得脊背发冷，如同回到高考的考场上，而苏绯这一桌三个人还没机会参加高考，模拟的不算。
四十五分钟之后，三个人前后完成，于是互换欣赏。女儿拿到苏绯的诗，没看之前急急忙忙跑去先把憋了一堂课的水放掉。等她回到座位的时候，拿起桌上放着的iPad，发觉是自己用的那个。
“哎，你们看过我的了吗？”
“看过了。”
“写得真不错。”
“你们的呢？”
“我删掉了，素鸡也是。”
“啊？什么情况呀？”
“鹰妹，和你的诗比起来，我们根本没用心去写。”
“喂，你确定你才上初三吗？”
“啊……是表扬我吗？”
“是啊，我们这一桌就送你的诗参选，规则允许。”
“哦。”
“你写的是渡边淳一吗？”
“是的，素鸡哥哥连这都看出来了。”
“小小酥总笑话我是渡边淳一，女朋友有N个男朋友。”
“啊……素鸡哥哥好可怜。”
“哈哈，我太好骗咯，所以失恋比渡边早一些，前女友也没有自杀的可能。”
“哈哈哈哈……”
女儿的作品如下：
《札幌酒肆》
涩涩的我尝了
正如我涩涩的念
我涩涩的搓手
放游麻醉的暗恋
那幻觉的瞳火
是绯颜下的底片
铁瓶中的岩浆
在我的脏腑掣电
扃牖上的贻彤
晃晃的将城堡笼盖
在泪壶的冰纹里
我注定做一片雪皑
那香囊下的一瓣
不自樱树
是紫阳花
飘零在光影间
诱惑着泡沫似的岸
去岸？摇一叶孤舟
向寒湖更寒处弥望
凝聚两眉结晶
在结晶绚烂里施妆
但我不能施妆
苦苦是摩西的礼物
失乐也使我坚强
坚强是无影的回放
苦苦的我尝了
正如我苦苦的念
我仰一仰头颅
不浪费一滴缱绻
2013年5月17日，于上海
“考试”时间为一个小时，十点钟，侍者过来“抢卷子”。三个人都用手机拍下这首诗，苏绯和侍者说明只交一首最好的。随后，苏绩要女儿讲出创作理念，女儿有些紧张，但她想到必须要给苏绩看到活泼开朗的“伪装”，只得告诫自己千万要放松。
“之前小小酥姐姐说到渡边淳一，于是点酒的时候我就想到要选Sapporo。札幌的酒吧是渡边淳一的初恋女朋友带他去过的地方，我就把元素颠倒过来，用酒吧里的札幌啤酒代替，即兴向作家致敬。既然我已经在想着这些，拿到题目必然首选这个立意。徐志摩的原作很长，没有足够的素材根本填不满。但是我又嫌太短，定位不合适就会展不开收不住。所以我考虑着眼于细枝末节，最后选定的是设想渡边淳一在酒吧里喝啤酒纪念亡故女友时的感受，这种感受很容易再现，因为我手里有啤酒。啤酒嘛，苦涩的口感是我所求，涩涩苦苦这一组重叠词也就有咯。第一节是说浅酌一口，里面三个‘涩涩’意义不同，苦涩、羞涩与干涩。最后一节是写饮尽一杯，里面的两个‘苦苦’也不一样，苦味与执着。第二节写的是渡边与女朋友接吻，他说接吻的时候看见女朋友的瞳孔，就刻骨铭心地记在心里，当然我不知道离那么近是不是真的能看清瞳孔。第三节是写女朋友自杀前在渡边家窗台上摆红色康乃馨的事，第四节是忆起女朋友活体的美好形象，第五节是想象女朋友的死体沉在阿寒湖里的样子，第六节是讲他与摩西奶奶的书信，让他坚定地从事写作。大体上就是这样咯。”
“岸就是渡边吗？”
“是的，去岸是永远离开渡边淳一的意思。”
“诗里有他小说的名字，《失乐园》、《紫阳花日记》。”
“还有《泪壶》和《香囊》。”
“实际上还有好多呢，《麻醉》、《暗恋》、《幻觉》、《红城堡》、《冰纹》、《一片雪》、《樱花树下》、《光与影》、《甜梦般的诱惑》、《泡沫》、《孤舟》、《梦断寒湖》、《玻璃结晶》、《化妆》、《礼物》、《无影灯》、《回放的录像带》。我没看过这么多，只看过素鸡哥哥说的那两部，其它的是刚才在网上查来的。”
“听你这么一说，这首诗就像渡边自己写的。”
“渡边与志摩的共同作品。”
“嘿嘿，作者是渡边志摩。那我呢？”
“你是历史学家，在某所老房子里发现了这首诗的原稿，让它重见天日。”
“他们……不是一个年代的人呀，徐志摩和摩西奶奶还有机会。”
“你是个穿越型历史学家。”
“哈哈哈哈……”
“Waiter……Sapporo两瓶。”
“喂，素鸡哥哥，不要嘛，不要喝同一种。”
“鹰妹，我也要喝一点儿你喜欢的酒。”
“哎呀，姐姐也跟着捣乱。”
“我还从来没喝过这个牌子的啤酒，看了你的诗就特别想尝一尝，看看能不能找到杯酒成诗的感觉。”
“好吧，我受宠若惊啦。”
“鹰妹，你还没说跟你喝一种酒有什么后果呢。”
“后果很可怕的。”
“说说看。”
“嗯……我们以后必须坦诚相待。”
“哎呀，好可怕！不过我是没问题，小小酥呢？”
“我是女生，你不能要求我和另一个女生坦诚相待，关系会坏掉的。”
“素鸡哥哥，姐姐说的很对。所以女生和我喝同一种酒，我就……”
“哎，说呀？”
“我就要和她拥抱一下，快过来！”
“哎，好……哇，好温暖，好害羞。你怎么不和素鸡抱一下？”
“男生又不是这个规矩。”
“抱一下嘛！这个规矩很好……来电话了，是Ann姐姐。”
Ann没在上海，现在正在杭州。她之前和人探讨生意上的事，十点钟刚回到安缦法云。这里虽然很贵又很怪，但是能提供一个改换心情的所在，所以偶尔住一下蛮好。她收到狐猴发来的十四首诗，翻看一下感觉很乏味，最后看到女儿写的那一首，让她精神一振。
漂亮！这人喝的是Sapporo吧，写的是渡边淳一，感觉真好。看看VIP昵称……“三枚军功章”，是苏绯！这丫头今天又来玩儿，打电话给她吧。
“喂，苏绯，你的诗写得太好啦！”
“我哪写得出这么才情四溢的诗呀，是老鹰的妹妹写的。你看了也很吃惊吧？我和苏绩都没敢交稿，直接删掉了。”
“哎，把电话给诗人。”
“好……诗人，Ann姐姐找你。”
“哦……喂，Ann姐姐你好。”
“嗨，诗人你好，你太好啦，怎么写出这么舒服的诗？”
“机缘巧合嘛，都是今晚聊天的时候特别留意的一些细节，凑在一起就有灵感了。苏绯姐姐和苏绩哥哥都说这首诗是渡边淳一自己写的，因为里面全是他的小说名字。”
“你这才叫遣词造句，佩服佩服。今天的成就奖归你了。”
“不会给五百万什么的吧？”
“小丫头！我把酒吧送你算了。”
“谢谢Ann姐姐！”
“哎？你还真坦然呢，五百万是没有，不过有好处可以给你。狐猴顶级VIP会员先送你一个名额，会员昵称就叫‘诗人’吧。”
“好开心哪！”
“开心就好，成就奖是你在狐猴喝Sapporo永远免费，今天就生效。本来是一年免费来着，如果是你的话，永远免费也可以，自己人嘛。只限你一个人，不许请客哦。”
“我尽量自觉吧。”
“坏丫头。哎，跟我讲讲创作理念呗？”
“好的。”
女儿把想法给Ann讲一遍，Ann非常兴奋，又问起细节，电话讲了十几分钟。最后Ann要去女儿的电子邮箱地址，说要给她发几个之前朋友们的仿写。
随后，吧台的大屏幕公开了获奖作品，下面有些掌声，果然不如昨天父亲得到的掌声多。毕竟是爸嘛，再就是……中国没有诗人。
三个人继续聊着，苏绯喊侍者结账，女儿的酒钱果然没收，包括苏绩后来要的两瓶。女儿赶快承认，侍者一笑，仍然没收。另有人来给女儿照相，过一会儿送来VIP卡，是黑色的，好俗，不过做工极精致。十一点时，三人离开狐猴回家。告别之后，苏绯坐进Savana，苏绩打车送女儿回去。
“……姐姐的专车好奇特。”
“苏家的孩子里就她最夸张，我都没有专车，想用就去要，到年龄考下驾照家里就给车开。十四五岁的时候我特别想学车，现在过了十八岁，反而没那么积极。”
“姐姐好受宠呀。”
“不是宠她，因为她小时候在国外遇上一次事故，外婆交待一定要给她配专车，已经好多年了。”
“哦。我觉得她具备做一名小公主必需的所有内在外在加周边。”
“哈哈……以后我们经常聚会吧，我会对你坦诚相待。”
“好的。”
“小小酥居然能交男朋友，我对这个男生很感兴趣。虽然没见到他，不过见到妹妹就知道哥哥不会差的。”
“没有啦，今晚如果没有拿你的伤心事做话题，我怎么可能有思路，真是不好意思。”
“已经过去了，我也只有伤心几天而已。我的伤心之处在于，我对她是坦诚的，她却对我各种撒谎。她和渡边淳一女朋友脚踩五只船的性质不一样，我无法接受，于是就选择分手。”
“渡边淳一如果早些知道女朋友是那样的人，也许就不会给摩西奶奶写信了。”
“啊……有必然联系吗？”
“小蝴蝶效应。”
“为什么多出个‘小’字？”
“我觉得有些联系。”
“现在呢，我也觉得有些联系。”
“哈哈哈哈……”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女儿保持着足够的热情，即使她这么做很累，几乎是勉强支撑。苏绩看着女儿进入单元门才让出租车开走，女儿跑上楼站在家门口，差点儿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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