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尘封四十三年成绩报告单的絮絮叨叨

最近因为搬家，我便利用晚上的空闲时间整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今晚照例吃过晚饭一屁股坐下来，一边整理一边翻看。

突然一张泛黄的成绩单跳入眼帘，小心打开一看：是我小学一年级第一个学期结束时的成绩报告单，掐指一算，整整四十三年。

我既惊又喜，激动不已，如获至宝。一旁的老公看着成绩单也唏嘘不已，激动之余忙发了个朋友圈炫耀。

01

这张纸质略显粗糙且被折得伤痕累累的成绩报告单，A4纸样大小，简单的既没有封面也没有里芯，但内容完整详尽，清晰地分为三部分。

一张尘封四十三年成绩报告单的絮絮叨叨

右边相当于是封面，最上面是学校名称、所在的班级、姓名，中间竖印着“成绩报告单”几个字，下面落了时间：一九七六年元月二十日，且盖上了一个醒目的大红章子。

左边一整面的附注，内容详细到100多个字，放假的起止时间，对家长、学生的假期要求等等，面面俱到。

其中特意强调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那时年幼，不知道革命化的春节具体是啥形式，死命回忆也找不到蛛丝马迹。原来革命化的春节对幼年的我们而言虚无缥缈 ，只记得大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小孩盼过年，大人望插田。

就知道放寒假离过年就不远了，天天翘首盼望，板着手指头算还有几天过年。

三十晚上深夜了，妈妈还在急急地踩着缝纫机，给我们兄妹几人赶制着新衣服，“哒哒哒”的缝纫机响声将我们送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醒来，只见漂亮的新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在我们各自的床头，只顾高兴地雀跃而起，想也不会去想妈妈拖着疲惫的身影和熬红的双眼几点才睡下的。

临近过年的那几天，厨房就是我们热闹的乐园。家家户户灶上灶下都是大人们忙碌的身影，炒花生、瓜子，切冻米糖、芝麻糖，炸鲤鱼、肉圆。

我们躲在大人身时不时伸出小手抓上一把花生瓜子，再往嘴里塞上一个肉丸子，立马嘻嘻哈哈猫着身子跑开。

每年也只有在加工这些年货的时候，我们才得以解馋。大人们也只是摇摇头微笑地看着我们，爱做人情要面子的妈妈总是补上一句：将莫吃太多了，细水长流，留着正月天还要招待客人。

更抢眼的是当年的书学费，学费壹元伍角，书费壹元贰角，共计贰元柒角，相当于我们现在买一斤白菜的价钱。

那时候的钱可真值钱，贰元柒角整整供我们读一个学期的书。可是即便这样，记忆中还是有孩子交不起学费，那个年代我们又是有多穷。

中间部分是各科成绩和老师的评语。那时候一年级我们上的是语文课，算术课，图画课，唱歌课，政治课，体育课，简单直白，不像现在这么高大上，美术，音乐，思想品德等等。

那个年代我们没有任何课外辅导班，最多就是到了周末或假期，几个家住在一起的同学集中组成一个学习小组在一起做作业而已。

体育课就是学做广播体操，玩老鹰抓小鸡、丢手绢游戏，要不就是跳绳、爬竹杆，打乒乓球，到了三年级开始学打篮球。

一张尘封四十三年成绩报告单的絮絮叨叨

下课玲一响，同学们群巢出动，一窝蜂似的涌向操场，忙着去跳绳、跳房子、调橡皮筋、踢毽子、丢沙包，玩得不亦乐乎。

有的同学甚至等上课铃响了才跑着去上厕所，课间十分钟被利用的满满当当。

那个年代我们没有花花绿绿的零食，没有大鱼大肉，餐餐吃着粗茶淡饭，照样个个长得红皮团圆，泼皮健康。

记忆中的政治课真不知道讲了什么，估计当年的政治课就是读毛主席语录。可能是我嗓门大，读得认真，所以老师给了95分。

最喜欢看的是语文课本，因为课本上面有图画，尽管还是黑白的，也爱不释手。

算术成绩99分，老公直夸我当年学得好，他说他们刚读一年级的时候，数数都不会，算术经常考不及格。

姐当年脑子就是好使呗，尽管后来高中我的数学有时也不及格，老公的数学却经常考满分。

手中的这份成绩单，一下将我的思绪拉回到四十三年前，跟身边的老公絮絮叨叨娓娓道来。

02

记得一天旁晚，下班回来的爸爸把在一旁蹦蹦跳跳的我喊到身边说：“还有几天你就要报名读一年级了，爸爸教你数数，把100个数学会。”

我高高兴兴地应答着。就这样没两天，我轻轻松松在蹦蹦跳跳中将100个数数会了。

记得九月一日开学的第一天，我跟着姐姐来到学校，姐姐帮我找到班级后就去自己教室上课了。

一早两位女老师把班上所有孩子集中到教室外的操场上，按照高矮次序排成男一排女一排的队伍，我个子高自然排最后。

然后一男一女两同学按顺序从队伍里出来被一位老师领进教室，从第一排起依顺序往后排坐下。我最后进教室，安排坐在最后一排。

待全部同学坐好后，老师要求我们挺直腰杆，双手绞在身后，抬头看黑板。顿时，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记得第一节上的是算术课，现在想想那时算术老师应该有50多岁，个子不高，走路脚稍有点跛，皮肤白皙，一头齐耳的花白头发自然卷曲着，额头高而宽，一双大而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很是严厉。

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先将教室的同学扫了个遍，然后面带微笑地问：“你们谁会从1数到20？请举手回答！”

同学们个个坐得笔挺，没有一个东张西望的，但也没有一个举手的。片刻，她又问了一遍，依旧没有一个同学举手。

教室里安静极了，我坐在最后分明感觉到紧张的气氛传到了教室的角角落落，她依旧用她那深邃的目光”询问”着全班同学。

这时，我胆怯地悄悄举起了手。尽管坐在最后一排，还是被她一下就看到了。

她走到我的座位上，拉着我的手将我领到讲台上。

她先问我叫什么名字 ，站在我身后，双手捧着我的脑袋，在我耳边小声地对我说：“别怕，大声地数。”然后她大声地宣布：开始！

站在讲台前，座位上那么多双眼睛都正盯着我看。本来就紧张的我更害怕了，后悔举手，蚊子似地小声地挤出：1、2、3.....

她看出了我的害怕，双手捧着我的脑袋一直没有松开，继续鼓励我：大胆些，再大些声。

此时的我突然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和勇气，把余下的数，一个一个大声地喊了出来。

数完过后，感觉我的小心脏“砰砰砰”像要跳到嗓子眼上，脸红脖子粗的窘迫之态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

她高兴地表扬我：不错，数得好！同时她宣布：某某同学今天表现非常好，就选她当班长！

全班唯一一个举手上去数数的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顶着一个班长的头衔回到座位上。

此后的日子，对她我是既怕又爱，敬畏之心一直伴随着我。

记得那时，别看刚开学时得益于爸爸的先见之明教我数数，混了一个班长当。

没过几天开始学加减法难哭了我，数数的优势荡然无存，扳着手指头也不够用，而且几乎全班同学不开窍。

每天放学后，她将全部同学留在教室慢慢教不说，最后还布置几道算式题让我们写在作业本上，做完让她批改。

她搬一把小靠背椅子坐在教室门口，带着老花眼镜，一脸认真地批改着同学们一个一个排队递上的作业本。只要谁做错了就立马把本子退回，要求回到座位上重新做，直到全部做对才放出教室。

记得有一回，我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加减法的算式我错了好几道，递上去给她改了几次还是错。最后她生气地一句话不说，直接将我的本子往地上一扔。

我噙着满眼委屈的泪将本子拾起来，回到座位上继续纠错，可是却不敢轻易地再将作业递上去。

教室里的光线也暗了下来，座位上也没有几个孩子了。这时她摘掉眼镜，从小板凳起身来到我们身边帮我们一一纠错，直到我们全部做对。

最后，我们一个个像出笼的小鸟那般轻松愉快飞奔出教室。

而她则在讲台上整理收拾好课本教案，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向办公楼。

正是得益于她这般执着死磕的做法，为我们的计算能力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说也奇怪，慢慢地我居然很喜欢上她的算术课，她一提问题我立马信心满满地举手回答。

上二年级了，还是她教我们的算术。记得开学学乘法口诀表，一天下来我居然全部背下。

她依旧是老办法，放学后一个个到前面讲台她那儿背，我又是第一个上去的，很溜地背完她又及时地表扬了我，第一个高兴得屁颠屁颠地走出教室。

后来学文字题又是一个转折点。虽说她写在黑板上只有短短的一排半字，唯恐我们听不懂，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我们拆开分析题目意思，在文字下一条又一条反复画重点线，帮助我们理解题目意思。

记得那时刚刚上学，除了语文作业本和数学作业本能分清之外，长得一样的本子不少同学就区别不了。

她极有耐心地在全班70多个同学的家庭作业本的左上角分别贴上红红的三角形，准确地将我们课堂作业本和家庭作业本区分开来。

闪着亮光的小小红三角一直定格在我的记忆里，要知道那个年代红纸都很精贵，真不知道这么光滑细腻的红纸她是怎么谋来的。

记得读一年级的那个冬天，我送作业本到办公楼去，站在她面前时，她仔细地盯着我的脸关切地问道：“你的脸肿了，冷得生冻疮了啊?！”瞬间一股暖流从我心里直暖到脸颊，冻疮不痒也不疼了。

一年级的暑期，我生病了，半夜发烧，三更半夜妈妈把难受的我背到正在医院值班的爸爸那。那一次打摆子，折腾了好多天才好。

记得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她一看到我就关心地问到：你怎么又黑又瘦的，你暑假干嘛了?！

三年级开学突然换了一位数学老师来上课，这时才知道她退休回家了。

此后就没有再见到她，听说她去了儿子那。大概8、9年前，遇见熟人打听过她的情况，说她已近90岁，患有老年痴呆症，犯糊不认识人了。

我是你曾经许许多多学生中的一位，不管你糊涂不糊涂，不管你在与不在，我对你的想念一直都在。

03

当年的语文老师，最多三十岁的样子，身材高挑，一头黄灿灿的头发，鹅蛋脸，两条小辫正好齐在肩头。年轻充满着活力，美丽又精神。

一上课就教我们汉语拼音，至今都记忆犹新，黑板上的“aoeiuv“”在她字正腔圆的带读下，在她干干练利落的教鞭指划下，全部同学学得津津有味，劲头十足。

尤其是学到”bpmfdt”时，她更是一丝不苟教得那般投入，那拼音简直像出枪膛的子弹一样从她嘴里有力地迸发出来。

我学得更是异常认真，丝毫不敢松懈。因为她要求我每天早读课站在黑板前，像她一样手拿教鞭指着拼音一个一个大声带读。

记得那年冬天，她穿一件对襟盘扣棉袄走进教室，米黄色底子配着大朵蓝色的花，将她本就高挑的身材衬托得越发修身得体。

她站在黑板前，让我们伸出右手食指，跟着她一边一笔一划地写着，一边大声地读着生字。

我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停留在她那美丽的身影上。小小的我最早对美的欣赏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朋友圈一发，第一个跳出来发话的就是我的闺蜜她的女儿说：“这个评语的字好熟悉，对了，除了班主任签名是我老妈亲自写的，其它评语都是我老爸写的，不信我明天就去向他俩证实。”

闺蜜一语道破天机，原来这张成绩单是她爸爸妈妈两人的大作。

我将这份凝聚着老师夫妻俩挑灯夜战的成绩单保存下来了，也算是我这个念长情的人对他们的祝福：愿两位老人身体健康开心快乐地过好每一天！

04

记得好多年前，一次同学聚会上，大家相互寒暄着。

一位坐在我身边好多年没有见过面的男同学，突然小声地对我嘀咕了一句：我当年差点没有读成书。

我一头雾水问：“怎么了？！”

他说：“你不知道吗？”

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追问道：“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貌似不满地急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啊！”

我一下也急了：“因为我?！怎么会是因为我?！

他不好意思，笑了笑说：“因为我打了你。”

我滴个天了，更是糊涂了：“你打过我?！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他一脸认真地告诉我：你是真的忘记了啊，还不是因为我不好好读书写作业，你在老师面前告我的状，老师跑到我家家访，当晚我老爹就把我揍得半死。第二天一到学校，我就直接冲到你座位上打你，这下可不得了，老师马上到我家告状，说要开除我，不让我读书。

我听后哈哈大笑道：因为你当年的小拳头没多大力度，所以我对挨打一事没有一丝记忆，但是现在的你得感谢当年我告的状，让你在你爹的重拳之下和老师的吓唬之下知道好好读书！

一张尘封四十三年成绩报告单的絮絮叨叨

尘封往事里，几次搬家，我扔掉多少华而不实的物件，唯独保留着这张成绩报告单。

过往岁月里，蓦然回首，四十三载，一张珍藏的成绩报告单带给我太多美好纯真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