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报复

    在我村里有一个挺深挺宽的河，河的周围都是榕树，夏天坐在榕树下的河边乘凉是最享受的，一阵阵清凉的微风，从水上来，吹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河里的水很干净，绿油油的，每当有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非常漂亮。夏天的时候，一群小孩子最喜欢跑到河里里游泳，而村里的女人，都会跑到河边洗衣服。可惜，这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人们不会在去河边乘凉洗衣服，大人们也不会让小孩子去河里洗澡，为什么呢？因为河水已脏。

    自从有些村民开始从事重工业，一家家工厂在村里搭建起来，工厂里所排放出来的污水，都是没有经过处理的，直接排放到村里唯一的那条河里。久而久之，原本一片深绿色的河水就变成了铁锈红色，很多鱼都死了，夏天一到，被太阳一蒸，就会散发出阵阵难闻的腐臭味。

    可是人们也不搭理了，反而把这条河当成了垃圾河，开始往里面丢垃圾。但是，实在是因为气味太难闻了，村委会的人没办法就只好叫人去清理垃圾。可是垃圾清理了，水质并没有改变啊！他们也没办法让那些把污水排进河里的厂关门啊，毕竟能开厂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人嘛，都懂得一些走后门的方法。

    忽然有一天，河里出现了凤眼莲。我挺高兴，因为听说凤眼莲有净化水质的作用，能从污水中除去镉、铅、汞、铊、银、钴、锶等重金属元素。如果凤眼莲能把水质变得好一点，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呢？虽然凤眼莲有一点的危害，超强的繁殖能力会使得水中的其他植物不能进行光合作用，而水中的动物没有得到充分的空气与食物，不能够维持水中的生态平衡。甚至有时会堵塞水道。但是，这种时候，还是利大于弊的，而且污水导致水里动物死亡的数目可并不比凤眼莲弄死的少。

    短短几天，凤眼莲就侵占了整条河。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凤眼莲，看着挺漂亮的。几天后，村委会就派人去清理这些凤眼莲了，要喷上农药，让它们死亡。

    那天下午，天气并没有那么热。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嘈杂声，我并没有多大在意，毕竟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而且农村嘛，经常会有一群七大姑八大姨在八卦些什么，所以我猜想是谁又在八卦了。

    傍晚的时候，捕捉到一点消息，听说某某的孙女掉水里了，已经送往大医院抢救。父亲刚好回到家，他跟母亲说：“某某的孙女，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大概晚上八点左右，出去了的父亲回到家里，他摇摇头说，某某的孙女，没用了。在我们农村，会把死含蓄地说成了“没用了”。也就是说，那个小女孩，抢救无效。

    那个某某的孙女大概就四五岁，是个很活泼调皮贪玩的小女孩。听说，她在奶奶回家想到倒水给她喝的时候，短短几分钟，那个小女孩就不见了。她奶奶便非常慌张，不停啊找啊还找不到她，便赶紧回家叫孩子的爷爷帮忙找。她爷爷出来一起找，一眼就发现了河边他孙女的鞋子。河面上全部都是凤眼莲，所以看不出什么。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便下水去摸，结果摸到了小女孩的脚，把她捞上来。当时的小女孩已经奄奄一息了，他们赶紧把小女孩送到附近的医院，但是这个医院其实很不靠谱，之前村里有个女人断了两条肋骨，那家医院医生都看不出来。小女孩被送到那里后，医生连急救一下都没有就说小女孩已经死了。小女孩的家人听了医生的话，把小女孩带回家，她爷爷拿席子想要把小女孩埋了时，小女孩的邻居把手指伸进小女孩的嘴里，喊她醒过来。发现小女孩会咬她，她赶紧叫他们把小女孩送到市里的大医院去。但是，那时候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小女孩最终抢救无效，离开了。

    一个小小的生命就这样消逝，真让人悲伤。其实一开始就把小女孩送到大医院去，或许救活的几率会高一些，但是真的是耽搁太多时间了。而且，小女孩掉下水之前，刚好很巧地，水被喷上了农药，因为要消灭凤眼莲。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小女孩偏偏掉进了喷满农药的水里去。一个邻居不禁在感慨，人的生死真的像是注定了一样。

    半夜，嘶声裂肺的哭声，听得每个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小女孩的奶奶，非常自责，她到底是遭了什么罪啊，要让她背负这么沉重的罪孽。大家都清楚，她已经是个非常尽心尽力的奶奶了，她从来就不敢轻易让小孩子离开她的视线，村里的人都知道，没人比她照顾孙儿更谨慎。可是，偏偏就在她去倒水的几分钟，小女孩就发生意外了。也许老天爷要带走一个人，从来都是插缝带的吧，那么谨慎的一个人，还是让老天爷在她眼皮底下把人带走，任谁都受不了打击。

    小孩子出事后的几天，河边的球场特别安静，晚上没人出来，因为农村人是比较忌讳这些。大人说这些天就不要靠近河边了。

    一天晚上，我实在闲着没事，就出去吹吹风，我家离那条河并不远，出了门就能看见了。河边的球场非常安静，没人在打球。我盯着河面上看，凤眼莲早已被消灭得一干二净，河面上空空如也。一阵风吹来，一阵腐臭味冲进鼻子里，真的很难闻。要到什么时候，这水才能恢复到以前呢？估计很难吧！要整顿水质，除非让那些厂不再排污水，但是不再排污水，就等于让他们关门。这可能吗？这可是他们赚钱的途径。

    忽然，河边突然散发出幽幽的光芒，我一愣。是我眼花了吗？我眨眨眼，再看，真的在发光。难道……是那小女孩的灵魂？

    实在是好奇，我忍不住走到河边去一探究竟。一到河边，那个光芒就消失了。我正疑惑是不是我来了光芒才消失的，突然，我看到水里有个大大的黑影在游动，我一惊，那是什么？我正疑惑着，就在这时，一个人头从水里冒了出来，我吓坏了，难道是水鬼？我定眼一看，那是个女人，长得有点恐怖，一边脸已经溃烂，而她看我的眼神，仿佛跟我有深仇大恨一般。

    她慢慢地靠近我，我想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像是被她定住一样。她伸手捉住了我的脚，猛地一拽，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那女水鬼用力地把我往水拖，她想淹死我！求生的欲望，让我死死抱住河边的柱子，才不至于被她拖下水。我忽然意识到，那个小女孩，是不是被她拖下水的？我挣脱她的时候手，用力地踹了她一脚，她便倒进水里，我看见她倒下的瞬间，浮现在水面一会儿的她的下半身，居然是一条鱼尾。

    我愣住了：“人鱼？”

    怎么会有人鱼呢？呆在这村里这么多年，根本就没听到这河里有人鱼啊！连传说都没听过！

    那条人鱼又起身朝我攻击，我听到她说：“我要杀了你们，人类！”奇怪，为什么我听得懂人鱼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们？”我问。

    她停止了攻击，看着我说：“你听得懂我讲话？”

    我点点头。

    “我恨死你们人类了！”她怨恨地看着我，“都怪你们，把我们的栖息地给破坏掉！你们害我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都是你们污染水源所致！你看看我，我已经活不久了！”她抬起她的尾巴给我看，都大面积地腐烂，还散发出阵阵恶臭味。我差点吐了出来，捂着嘴离得远远的。

    “你也觉得可怕是吧？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我的族人死的死，病的病，我好恨，为什么你们要破坏我们的家园！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我沉默了一会，问她，那个小女孩，是不是她拖下水的。她的回答是，是。

    “为什么？”我很痛心，“她只是个孩子呀！就算是因为我们让你们受伤，那个孩子也是无辜的呀！”

    “无辜？”她冷笑了一下，“她长大后也会变成魔鬼，我只是提前把魔鬼杀了！你说无辜？我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呀！他还没出生就被你们害死了……”说完，她痛哭起来，哭声听得让人断肠。

    我看着她，忽然变得不知所措。她……并没有错吧？她只是把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发泄出来而已，可是就算如此，她真的没错吗？也许站在人类的角度上，她是肯定是错的，因为无论什么理由，她都不能草芥人命啊。可是她毕竟不是人类啊！说到底，她只是条鱼，她们被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人类欺负了，以动物的本能，她们当然会去反抗，就算是剩下一口气，也是努力活下去。动物的思想很简单，只是单纯想活下去而已。

    “离开这吧。”我只能这样对她说。永无止境的报复没有用的，报复了，也不能让逝去的生命复活。“沿着水源游去，到了大海，水质说不定就没那么脏，那样你们存活的几率会比较高！”我只能这样跟她说，因为要找到完全干净的水域，现在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她什么也没说，就沉进水底去了。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我的话，离开这里。但是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人鱼了。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人鱼，他们真的离开了，但是在迁移的过程，游过更脏的水域，病情加重，人鱼全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