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月亮 文|王屿
王屿和室友两年前的合租完全是凑巧。
夏晓麒当时是一家杂志社的摄影师总监，通过一位朋友引荐，她派了下属记者找到王屿做了一期明信片收藏的专栏采访。之后，夏晓麒的德国室友回国，而王屿的房租到限，两人一拍即合便成了室友。
决定合租以前，两人其实并没见过面。她们之间的了解，仅限朋友间聊天时的提及片段。可与她们而言，这些已足够促成一段室友关系了。
搬家前两天，夏晓麒打了电话给王屿。
“要不，我们吃个饭?”
“也对啊，总要先见个面。”
两位姑娘约在文林街碰面，那里是昆明最为人所知的中外文青据集点。
夏晓麒到麦田书店门口时，一眼就认出了一袭彩虹色长裙的王屿。王屿那时倚在书店窄窄的入口，翻着几张保罗·高更的画作系列明信片。
“你也喜欢高更？” 晓麒的声音带一点沙，眼睛清清亮亮，和她灵灵的声音很匹配。 她比王屿高一个头，一身简单的白T牛仔裤，黑亮的长发直泻到腰间。
“我是看了梵高的故事后，才开始喜欢他的。画里头异域的色彩很迷人。” 王屿转了身，似乎不感到意外，这位未来的室友正是她想象的样子。只是她很好奇，这样漂亮的长发，拍照的时候会不会甩到镜头上?
“你吃辣椒吗？”
“当然。我什么都吃。”
饮食上也没问题，这简直是太好了，说不定哪天还能搭个伙。两人随即移步至园西路，找了一家傣族餐厅辣乎乎地大吃了一顿。那是两人合租的第一顿饭。
王屿坐在卧室地板上，四周杂志、明信片和书籍散了一地，她手里是两年前刊登着她照片和明信片收藏的杂志。照片上的她留着蓬松松的短发，戴着墨镜侧身站在一片田野中央笑得肆无忌惮。这样大笑的照片，夏晓麒后来也给她拍过。
专栏上的王屿 王屿|摄 (请勿转载)
王屿摸摸自己齐肩的发，又想起两年前记者结束采访时问她的一个问题：你从明信片里面得到了什么？她当时回答：得到了外面的大世界。
这些年她在这座高原小城，通过自己的爱好，倒是了解到很多很多世界其他角落的风景和趣事。只是，她为何反而找不到自己的内心世界了? 王屿叹了口气，把地板上的物品重新细细归类、储藏。
合租之后，王屿就升了职，图片社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而夏晓麒所在杂志社，加班简直是家常便饭，时不时还要出趟远差。这两年间，两个文艺青年虽同住一个屋檐，但坐在客厅沙发一起品茶趣聊的次数寥寥可数。王屿有些怀念她们第一次见面，逛书店、买明信片的闲情雅致。
“终于闲下来，有空得拉上晓麒逛逛文林街。”王屿一只手肘撑着地板起身，把整理好的东西各就各位。她满意地站在卧房门口，看着屋子里的变化:书桌已经搬到了窗子前方，桌前是新买的浅色棉麻布窗帘，整个房间比起从前亮堂了不少。
进门左侧的墙上，钉上了些王屿喜欢的明信片和照片，其中夏晓麒给王屿拍的那张照片尤其显眼。照片里头王屿一袭彩虹色长裙，她对着镜头大笑得无拘无束，漂亮极了。
“真好！” 王屿自语着来到客厅，把储物柜、鞋柜里自己用不上的东西统统理出来。接着她又闪进厨房，找出了好几包过期的方便面。
“断！离！舍！” 她狠狠地说了一句，墙那边拍起淡淡一声回音，听起来像是在说些别的什么。王屿把找出那堆东西塞进一个又大又牢实的黑色塑料袋，正拿上钥匙准备下楼扔垃圾，发现鞋柜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一副画。
画里是一株植物，看叶子的形状有些像花椒树，应该是晓麒在她去元阳期间画的。画上的花椒树直直的细杆，嫩绿的新叶错在油绿的叶丛里。树枝散散的向上长开，似乎风一吹就要摆动开来。王屿看得入了神，她从不知道晓麒会画画，而且画得这么灵。灵得可以牵出她童年的往事。
王屿儿时住的老屋子旁边，就有一棵好闻的花椒树。夏季闷热无比时，她总喜欢扯下几片叶子往嘴里嚼。到嘴里麻麻的时候，再灌下一口水，那滋味比做凉粉的果籽还要清爽上一些。
而王屿的奶奶，春季会用那些叶子偶尔做上一顿特殊的菜肴。小时候她无数次看着奶奶，把蛋清打发成泡沫状，拿嫩花椒叶子往蛋清沫里头一裹，再丢进滚烫的油锅。炸出来的花椒叶酥酥麻麻的，美味极了。
晓麒是四川人，对花椒树的感情一定不比王屿要少，怪不得她画了这副画作。
王屿想着，脑袋里面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夏晓麒到家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客厅的家具全被调换了一遍位置，地板亮得能映得出影子。哎哟喂，窗帘也焕然一新。王屿什么时候这么勤快过来着?
合租以来，两人只有休假的时候有空整理房间，而王屿那家伙一放假就往成都跑。倒是这次没有去成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王屿! 有你的明信片! ”夏晓麒大喊了一声，没人应答。她轻轻推开王屿的房间，里面整洁得让她目瞪口呆。回到客厅，她发现自己随意画的那副花椒树被一个浅色相框框起，摆在了餐桌上。而餐桌拿蓝白相间的扎染布铺了起来。
几年后王屿将那块桌布带去了远方。 王屿|摄
“嗬，改头换面得还不错。” 夏晓麒由衷地夸了一句。这时客厅门开了，王屿拎着两大个购物袋进了门。
“你……怎么回来了? ” 王屿把那两袋沉甸甸的东西放在地板上，喘得不行。
“忘记和你说了，下午的飞机回的。”夏晓麒凑近看了那两个袋子，锅碗瓢盆，蔬菜水果、辣椒花椒、香菇紫菜、味精酱油......应有尽有。
“你这是要干嘛？ ” 她不解地看着王屿。她两都不大做饭，厨房的炉子只煮过方便面。
“今天不出去吃，行吗?”王屿笑着拿手抹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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