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

灰蒙蒙的天空中飘着雨丝，那细小的雨丝在树叶上慢慢凝聚成滴，雨滴越聚越大，那圆鼓鼓的身体在树叶上骨碌碌翻滚着，“啪”地一声跌落到地上，碎裂开来，倏地一下钻地面不见了。

我拉着行李箱，急步行走在这斜风细雨中，没有感觉到春天的温暖，却是有了秋的凉意。

去洛阳办事，顺道拐去看小妹，本来应该是个开心的事情，可是此时我的心情却是很难过。

小妹在郑州做生意，从事美业，不但事业做得风声水起，婚姻生活也是甜甜蜜蜜的。记得上次她来沪，只住了两天，早上刚睁开眼睛，老公的微信就来了，问起床没，吃饭没，跟我说要让她吃早餐，她的胃不太好。

刚吃了早餐，她老公又打来电话，问等下干什么呢？两个又腻歪半天。两天时间，她老公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个信息。我看着很是羡慕，我先生是个话语不多的人，我出差的时候，人家只是在我出差快结束时问我什么时间回家。整个出差他似乎都忘记了我这个人一样。

所以在我的心目中小妹是很幸福的。

到郑州的时间是早上8点多，小妹还没有起床，她老公建接待的我。还没有安顿好，小妹就赶了来，我吓了一跳，小妹穿了一个黑色的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色长T恤，下面一条黑色紧身长裤，两条腿细长细长的，整个人瘦得像几根竹竿拼接而成的，西装空空荡荡地挂在那里。

小妹的样子突然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笔下的豆腐西施杨二嫂，小妹此时真的有些像那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只是小妹的颧骨没有那么高，她的脸很小，小得似乎只有巴掌那么大，我禁不住心疼地抓住她的胳膊问道：“婷，你怎么了？怎么瘦成这样？”

小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吸了吸鼻子说：“没事，姐，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我看了一眼建，他低头在吃饭，好像没有听见我们的对话。妹早饭吃得很少，她说昨晚睡得太晚没有胃口。

饭后，我和妹妹一起去了她的店里，没有说上几句话，就来了顾客，妹妹就一直在忙，我坐在边上看书，时间飞快地到了中午，小妹叫了外卖，可是顾客却是不断地来，我让妹妹吃了饭再忙，她却是只说不饿，然后让我先吃，我只得吃了些，然后又看了会书。

也许是因为坐着没有运动，初夏的阳光透过门店的大玻璃窗射进来，照在坐在沙发上的我的身上，我却是一点也不觉得暖。

坐得有些久了，腿有些麻，也有些疲惫，我想去酒店休息会。刚站起身，妹妹却说：“姐，你先别走，等下给你做个脸，做个身体，你再去睡一觉，晚上我们出去玩。”

我不想妹妹如此辛苦，推说不做，妹妹有些恼火。于是只得顺从。我躺在沙发上，小妹的手在我的脸上游走，很是舒服，睡意渐来，就在这时，建来了，他对小妹说：“给我转一万块钱。”

只听小妹问：“一万够吗？”

建说：“差不多吧。”

妹说：“那给你转两万吧！”

……

我迷迷糊糊地想，妹真幸福，家里的钱都掌握着，然后睡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了，妹还在那忙，店里的灯明晃晃的，妹细心地拿了一个不知名的仪器帮我挡住了脸上的灯光。

妹依旧在忙碌着，她低着头，灯光在她的头顶，她的脸上有些阴影，午餐还静静地放在桌子上，我不禁问：“婷，你午饭还没吃？”

“我不饿！”妹的嗓子有些沙哑。我坐起来看着她那瘦小的脸颊，明白了她这样瘦的原因，突然鼻子有些发酸。不想让她看到我的难过，我走到店里的大落地窗前，看见了妹发朋友圈的那颗玉兰树，此时花早已不见，树叶已是郁郁葱葱的了。

门叮咚一声，又走进来一个顾客……突然我想起整个一天，好像只在早上看见了建的身影，我不禁问：“建呢？”

“在新店里，看着点装修的进度。”妹边干活边回答道。

到晚上七八点钟，有了点空闲，我和妹妹出门吃了点东西，然后又回到店里，已经有几个顾客在等着了，店里的小妹在忙着，妹又忙忙碌碌起来。

我们去休息的时候已是凌晨，妹妹虽然顶着厚厚的妆，可是仍然看得出来很是疲惫。我让她洗澡休息，她却不肯睡去，说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想跟我聊会儿天。我叮嘱她要记得吃饭，今天似乎只见她吃了一顿饭。

妹叹气说：“口罩带了几年，只有出的钱没有进的钱，快难死了，那段时间我房贷都还不上了，愁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建一分钱都不往外拿，我问他，他只说没钱。现在慢慢地有些生意了，我什么也不想，就想多挣些！”

我愕然问道：“建不是开了个电脑公司吗？店没有挣到钱吗？”

“谁知道呢？他挣不挣钱我从来都见不着他一分钱，他总是挤我的钱，似乎我是开银行的，一张嘴还都是一万两万地要。”妹的声音有些睡意了。

我不再说话，妹的家事我从来不去打探，虽然我的观念有些保守，但是我从来也不赞同只有男的挣钱养家，可是妹这样说，我的心里也更是不赞同。此时我的心里突然想，是不是因为妹挣钱养家，所以妹夫才如此黏腻着她？妹夫今天是真的太忙碌，还是因为我在，所以没有管妹的饮食？可是小妹如此的消瘦……

此时妹已经睡着了，许是太疲惫，她竟然打起了呼噜，门外的路灯透过细碎的窗纱照在她消瘦的脸颊上，我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