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情已远

作者: 素笔描青花 | 来源:发表于2023-05-04 22:19 被阅读0次

    那年秦芳17岁,她父亲找关系让她进了这家省龙头企业的化工厂,成了一名正式工。这对于一个不愿读书,又没有技术的女孩子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安排。

    在如花的年龄,秦芳长得小巧玲珑,大大的眼睛,飘逸的长发,除了皮肤不太白,基本也算的上是美女。

    秦芳性格直爽开朗,不喜欢阿谀奉承讨好领导。但深得一些男孩子的喜欢。厂里的一个男同事曹俊喜欢她,想追求她,曹俊家里有钱有势。但秦芳不答应。她喜欢上了一个人,那男孩和他一起进来的,名叫张飞。

    第一次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感觉一切都是那样陌生,不过风景倒还不错,这里依山傍水,还有京广铁路线,绿皮火车随着一阵轰鸣声,由远而近,又渐渐消失在眼前。不远处有一座拱形的铁桥,清澈的河水倒影着蓝天白云。

    秦芳提着大袋的行李,站在厂门口四处张望,这时一辆摩托车疾驶而来。停在了厂门口,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男孩,提着一个半旧不新的帆布包。只见他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衬衣,长得眉清目秀,秦芳不好意思地多看了他两眼,从没见过这么帅气的男孩,仿佛如置画中一般。顿时觉得世界春暖花开。秦芳一时看呆了,直到男孩走进了厂门口,她才回过神来。

    初次相见,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那一眼就彻底沦陷了。秦芳希望能有机会和他接触。

    果然,如她所愿,他们被分到同一个车间一个班,男孩名叫张飞,由于工作上的联系,两人慢慢熟络起来,再加上秦芳对张飞有好感,她毫不含蓄地追求张飞。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张飞很快就陷入了爱情的漩涡。

    他也喜欢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孩,两人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没过多久,厂里人都知道了,在大家眼里,他们确实是很般配的一对。张飞工作积极努力,得到了领导的赏识,很快从一名普通员工提拔为技术人员。

    张飞家里很穷,他爸已经不在了,妈妈改嫁了好多年了,他一直寄居叔叔家,弟弟跟着妈妈走了。

    张飞第一次带着秦芳回老家去见家长,秦芳特意打扮了一番,白色的体恤配红色的长裙,一双精致的高鞋子。汽车在田野中的道路上颠簸,一路尘土飞扬,天气阴沉沉的,满眼的绿色禾田在倒退。秦芳在欣赏路边的风景,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紧接着下起了暴雨,“糟糕,下雨了没有带伞。”秦芳说。

    “没事,这雨一会就停了。”张飞斜依靠在秦芳的身上。他们沉浸在无比幸福的喜悦中。

    汽车穿过一条山路,在一颗大树底下停下来了,前面的村庄全是泥巴砖砌的低矮的瓦房,田野阡陌小路间草木葳蕤。刚刚下过雨,狭窄的小路全是泥泞,秦芳踏着高跟鞋一脚踩下去,鞋子陷进淤泥里,白色的袜子变成了泥巴色的,秦芳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张飞赶紧去扶她,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示意要背她,秦芳的脸由阴转晴,毫不客气地扑在张飞的背上,开心地笑了,张飞背着秦芳一步一步慢慢走在田间的小路上。

    走出泥巴的小路,张飞带着秦芳走进了一间房屋,大门是几块木板拼接钉成的,中间有缝隙。雕花的窗户有些陈旧了,覆盖了一层白色透明的薄膜,屋内光线不太好,没有开灯。

    透过窗外的阴暗的光线,仍旧能看清黑黝黝的泥巴地板凹凸不平,高跟鞋鞋底有些薄踩上去扎脚,简单的桌椅,几条长板凳,看上去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

    一位看上去50多岁,精神抖擞的老人家翘着二郎腿坐在长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根烟斗,“叔叔,这位是我的女朋友,秦芳。”张飞有些腼腆地说。

    “叔叔,你好!”秦芳大声地喊到,“嗯,来啦。”老人家不冷不热地回答道。她家婶婶倒也热情地招呼着秦芳。中午吃饭的时候,老人家直接把话摊开了,说他们现在还小,不适合做男女朋友。他叔叔嫌弃秦芳个子不高,年龄小只是借口。秦芳虽然很生气,但也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她并没有决定就此放手,毕竟是她和张飞过日子,不关旁人什么事,她下定决心非他不嫁。

    日子就算穷一点,苦一点,只要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的,只要自己努力一点,勤快一点,总也不至于饿死吧。

    他们回到厂里,没过多久,秦芳就干脆住到张飞的宿舍了,两人过起了同居的生活。俨然一对幸福的恋人。

    秦芳带着张飞去见她的家人,秦芳的家人也不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原因是因为张飞家太穷了,秦芳家人怕自己的女儿跟着他吃苦受罪,自己家里的条件还算可以。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

    可是秦芳哪里肯听她父母的话,她横了一条心,就是要和张飞在一起了,任谁也阻拦不了。

    就这样他们两在厂里出双入对,过着夫妻的生活,但一直没有结婚,不是不想结婚,而是因为没钱,没有婚房。两个人上班的工资仅够维持生活的日常开销,而且这家厂是季节性的生产,夏天太热了,不能生产,一年总有不定期的假期,不生产的时候只能拿到基本的生活费。

    日子一晃就这样过去了几年的时光,他们还是没有结婚,那年厂里新砌了一栋宿舍楼,只是单间的,有厨房、卫生间,小阳台,挺方便的,张飞被分到了一间宿舍。可把他们给乐坏了,终于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虽然只有三十个平方,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七年的爱情马拉松长跑,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和睦,张飞性格暴躁,而秦芳固执己见,两人三言两语就吵起来了,就这样两人分分合合,吵吵闹闹也如家常便饭,但因为爱情的魔力,每次都能和解,于是他们决定结婚了。

    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婚后,秦芳生了一个女儿,秦芳在家休产假,这时厂里的效果不好,面临着下岗买断的局面,每人分了三万块钱,一次性买断。秦芳索性辞职在家做起了全职太太。她这个全职太太当的不那么敬业,每天带着女儿到麻将桌上坐起。

    一天张飞中午下班回家,肚子饿得叽里咕噜的,上楼的时候,楼梯间飘来菜的香味,不知道谁家炒的菜,厨艺那么好,菜做得太香了。不管怎样,能有一顿热饭吃填饱肚子就可以了,管它香不香呢?只要不是太难吃,不过还算幸运,秦芳炒菜还可以,虽然算不上很好,但也不会很差。

    张飞想到这里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冲到了家,推开门,门没有锁 ,家里没人,秦芳和女儿都不在,桌上空荡荡的,没有煮好的饭菜。

    张飞也顾不上肚子饿,打电话给秦芳,“喂,秦芳你在哪里呀?”张飞问,

    “张飞,你快过来带一下孩子回去,我在厂里商店里。”秦芳说完就挂了电话。

    张飞跑去商店才知道她在商店里打麻将,张飞窝着一肚子火带着孩子去食堂吃饭。

    秦芳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女儿的出生,花了不少钱,厂里分的钱,她们用来换了一个大一点的套间。手里没有多余的积蓄,只能靠张飞一个人的工资生活。

    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需要钱,即便经济紧巴巴的,秦芳从来也不会因为没钱而忘记了打扮自己。

    厂里效益不好,这一次是彻底倒了,老板在银行贷款,还不上。工人工资也发不出。厂里的技术工都在外面找工作了。张飞自然也闲不住,他也进城去了,到一家化工厂上班。

    厂里曾经的热闹非凡不见了,如今已是冷冷清清。秦芳带着女儿也去城里租房子住,女儿上幼儿园了,她便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公司做销售。

    秦芳口才很好,她的销售能力也强,公司很快派她到外地去出差学习提拔她,张飞因为公司要加班,渐渐回来的次数少了,后来干脆直接住在公司不回家了。秦芳觉得张飞应该是在外面有人了,即使回家两人也没有了交流。

    秦芳从广州学习回来之后,她已经不甘心于每个月拿固定的死工资,她想自己开一家公司,因为在这个行业,她觉得自己已经轻车熟路了,而且有自己的客户,可以轻松赚到钱。女人如果没有嫁到可以供自己衣食无忧的男人,那就去努力打拼,实现自己的梦想。可是开店自己没有资金投资。秦芳想问张飞有没有钱,毕竟这几年张飞很少给她钱,应该多少存了一点私房钱。

    下午女儿不在家,她早早地做好了一桌好菜,还特意准备了几瓶啤酒等张飞回家吃饭,以前张飞都是6点半回家,今天这个点张飞却没有回来,直到七点钟张飞才回来,张飞刚刚进门,看见秦芳准备好的饭菜心情不错。

    “我想自己开一家店,你有多少钱?”秦芳一边一本正经地问道,一边盛饭,张飞拿一起啤酒正坐下来,喝了一口酒。

    “我没钱”他毫不思索地回答道。

    “你的工资钱都去哪里呢?这些年,你都没有给过我什么钱,我都靠自己养家。他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秦芳来气了,满满的一碗饭还没有来的及扒两口,脸色顿时涨红,顺手往桌上一趴,随着一声“哐当”的声音,碗飞出了桌子,饭撒了一地。张飞见状,举起手里的酒瓶,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受不了秦芳的这种说话态度,那语气仿佛是来讨债的。秦芳更加来气了。

    “你他妈的,你给我滚 。”秦芳带着哭腔大声吼道,这一次彻底把张飞激怒了,张飞甩了手里的筷子,他推了秦芳一把,秦芳没有站稳,一个踉跄直接摔到了门口,张飞傻眼了,只见秦芳从地上爬起来,直接甩门而去。

    张飞看着那扇门呆了一会,没有出去追她,他掀翻了桌子,地上一片狼藉。

    夜深了,秦芳一个人来到了江边,她对着那一江水嚎啕大哭,她不知道婚姻能带给自己什么?没有爱,没有钱,有的只是一地鸡毛。秦芳的心瞬间像撕开了一道裂口。心在滴血,她一刻也不想忍受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别说什么幸福,那些离自己很遥远。

    一年一度的端午节来临了,街上很热闹,情侣成双成对,张飞今天不加班,回到家秦芳提议 今天带孩子回娘家过节。秦芳牵着女儿的手,张飞走在前面,张飞也没有回头看,小女孩磨磨蹭蹭地东张西望,自然慢了下来,秦芳看着一对对情侣手牵手,走在桥上,再看看已经走过了桥的张飞,心中竟有些悲从中来,她想,何时自己的婚姻竟变成了这样?没有一点温度,没有了爱,也没有钱,这不是她要的生活。

    到了父母家中,饭桌上秦芳喝了一点酒,她对父亲说“爸,我要离婚,我和张飞过不下去了。”在场的人惊呆了。秦芳父亲问她为何?她说,没有钱,太穷了过不下去。张飞虽然不愿意和她离婚,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没有钱。一餐饭吃得俩人闷闷不乐地回家了。

    张飞再回家已过了一个月,他听说秦芳自己在外面开了一家店,第二天早上张飞不用上班,便对女儿说,“宝贝,你带爸爸去妈妈的店里看看。”谁知女儿却不愿意,问她为何,她说“我怕你会生气。”张飞很不解地说“去妈妈店里,我为何要生气呀?”

    “因为妈妈店里还有一个叔叔。”女儿回答道,他想不出女儿小小的年龄竟然会说出这番话,“好,那爸爸答应你不生气,你带爸爸去好吗?”

    小姑娘果然带着张飞去了秦芳的店里,张飞抑制住心中的怒火,走进店里却没有看到有男的,但是却发现店里有碗筷,有喝水的杯子,显然店里经常有人来,不止秦芳一个人。

    秦芳直接坦白地告诉他,这个店是那位朋友出钱给她开的,她铁了心要和张飞离婚。张飞木纳地不知所措,他的心跌入了冰窖。如果自己之前做的不够好他愿意改,只要不离婚。

    可是一切的努力已经于事无补了,秦芳和新男朋友情义正浓,秦芳毫不掩饰地说“偶尔偷情很有意思。”这让张飞气得想揍她。

    一段婚姻在众人劝说无果后划上句。都说不考虑金钱的婚姻是愚蠢的,只考虑金钱的婚姻是荒谬的。这一次秦芳终于找到了金龟婿,这位男士名叫何威,他离过婚,年龄稍微大自己几岁,但是有钱,他愿意花钱为秦芳实现自己心中的梦想,终于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店。这是张飞不能满足他的。

    秦芳事业爱情双丰收,没过多久就怀孕了。秦芳很快与何威结婚了,不仅买了房子,还买了车。而张飞却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他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也感受不到生活的温情,常常借酒浇愁,深夜独自一个人在街上买醉。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曾经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女人转眼就跟了别人。他衣衫褴褛,胡子拉碴,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改变许多事。春去秋来,这天天气晴朗,秦芳正准备出门,这时快递员送来了一封法院的邮件,打开一看竟是起诉状,她顿时懵了,何威挪用公款被起诉了。她感觉自己怎么像在做梦,电视剧中的情节却真实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何威因挪用公款房子被法院强制执行查封了,秦芳欲哭无泪。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目光有些呆滞,前尘往事种种涌上心头,百般滋味竟无处诉说,就在她路过曾经走过的那座桥时,她想起了那一次在这里看见张飞健步如飞地往前走而不顾自己的感受时,曾经暗暗下决心要和他分了。萧瑟秋风吹过,片片黄叶如蝶纷飞,有一对年轻的情侣正手拉手迎面走来,那男的穿着一件白色衬衣,格外显眼,那身影似曾相识。“张飞”她的脑海中有一个名字浮现,她静静地伫立原地,待他们走近时发现果然是张飞,只是他怎么那么年轻,而自己仿佛老了好多岁,她不敢相信那个曾经因为自己要离去而闹的死去活来的男人如今焕然一新,身旁已有了别人。这时张飞曾经的好她全都回想起来了,那些美好仿佛就在昨天。张飞好像没有看到她,直接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后来她从朋友那里得知,她和张飞分了以后,张飞被公司的领导提拔了,已经升为公司的总经理,年薪五十万,还在市区分到了一套房子。

    秦芳此时心痛已惘然。终有弱水替沧海,再无相思寄巫山。蓦然回首间,情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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